何欢在二门停下脚步,只见门内同样满目苍夷,除了那几棵巍然屹立的苍天古树,就连假山也被推倒了,石头碎了一地。
狼藉之下,她隐约可以看到一具具尸体,鲜血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尸体特有的腐臭味正随着水蒸气的蒸腾在空气中弥散。
何欢的心重重往下沉。她木然地朝儿子沈念曦的房间走去,忽觉手掌一紧,一股温热的体温从她手背的皮肤涌入她体内。她抬头看去,就见谢三拉着她朝房间走去。
沈念曦的房间内,椅子倒了,桌子斜了,花瓶茶盏全都摔在了地上,但屋内并没有尸体。
何欢快步走去大韩氏的房间,她的房间整整齐齐,甚至称得上一尘不染。她又去了林诺言的房间,除了门口的架子倒了,其他的东西都在原位。
“他们应该是被抓走了。”谢三陈述。
何欢的脑子嗡嗡直响,压根无法思考。
“沈经纶没必要杀了自家的仆人,再绑架自己的儿子。如果不是他,那就是……”谢三看一眼何欢,转而道:“他们大费周章被绑走,就表示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你不用太担心。”
谢三嘴上劝慰何欢不要担心,却也知道她不可能不担心。不过她比他想象中坚强,至少当他命手下把尸体并排放在一起,她敢一一辨认,确认哪些人死了,哪些人被带走了。
从余留在院子中的尸体推测,不止沈念曦,大韩氏和林诺言,紫兰、丝竹及两位奶娘都被掳劫了。这就进一步证明。沈念曦是安全的。
眼见风雨彻底止了,太阳的光芒透过云层,惨淡地照耀大地,谢三急着回城安排下一步行动,遂把何欢送回了何家。
何欢一路都没有说话。直至她目送谢三远去,对着周副将说:“我想再去一趟沈家。”
周副将亲眼目睹谢三对何欢呵护备至,他几乎快认不出他了,同时他也更加清楚地知道,何欢对谢三而言十分重要。他本想劝她留在何家,可是想起谢三交待过。不要勉强她做任何她不愿意做的事,他点头应下,替何欢找来一辆车子。
与几个时辰前不同,此时的蓟州城街道不再冷清,街上的断枝垃圾已经基本清理干净。车马行人比之前多了许多,到处可见出门采买的百姓,抱怨声更是不绝于耳。
何欢自小生活在蓟州,知道台风过境物价飞涨是常态,并不觉得奇怪,但周副将却听得心惊胆颤。这个时候一旦有人打断粮食的供给,再巧妙地散播谣言,煽动百姓。很可能激起民变。
“哐,哐,哐!”随着几声响锣。只见两名衙差一人敲锣,一人手持衙门告示,扯着嗓子大叫:“各位乡亲,县令大人向大家保证,蓟州城的稻米粮草价格与台风之前一样。直至秋收之前,每一家米铺都不会涨价或者断货……”
“真的不涨价?”
“怎么可能不涨价!”
“米铺老板若是说一句没米了。衙门能怎么办!”
百姓们纷纷涌向两名捕快,质疑声不断。
两名捕快不慌不忙。其中一人站上一只箱子,对着众人大声说:“大人都让我们贴告示了。哪会有假!再说,这可是上面的命令,能假得了吗?”
人群中,有人对着身边的人嘀咕:“看来是真的了,是钦差大人到了。”
“什么钦差大人?”
“你们不知道吗?上次陵城出那么大的事,那边的县丞早就快马加鞭报上朝廷了。听说皇上知道后很生气,立马委派了钦差大人,以后还要剿灭倭贼呢!”
“钦差大人?难道真是那位谢三爷?”
……
何欢坐在马车上听不真切,只见百姓们有的欣慰,有的怀疑,有的一脸好奇,众人议论纷纷,话题一下转到了倭贼身上。她忍不住低声询问:“周将军,谢三爷真的受到朝廷委派了吗?”
周将军表情一窒,不敢回答。他素知谢三很受皇上信任,但朝堂上的事并非皇帝一个人说了算。整件事若是认真追究起来,他很可能被扣上假传圣旨的罪名。
何欢看他神色便猜到了一二,她急切地问:“谢三爷急着出城,是不是去其他的城镇了?”
“何小姐放心,三爷做事一向有他的主张,不会有事的。”周副将避重就轻地回答。他生怕何欢担心,笑着安抚:“以前三爷在西北的时候,遇上更凶险的事都能逢凶化吉……何小姐别误会,我并不是说,这次的事很凶险。”
何欢没再说话,只是出神地看着街上的百姓。她爱谢三,即便沈经纶是无辜的,他与所有的坏事没有半点关系,她也不能嫁给他了。可她若是不嫁他,她的儿子怎么办?她不能因为爱情,抛下儿子不理。
马车在颠簸中抵达了沈家。既然沈钟山没再跟着她,何欢没有告诉萱草,她已经去过郊外的庄子,只说她急着想知道庄子上的事,不知道沈经纶有没有回来过。
萱草依旧与上次一样,坚称沈经纶因为担心儿子,去庄子上之后尚未归来。
何欢心知,萱草不可能擅作主张欺骗她,失望地走了,确切地说,她心事重重地回了何家。
何欢离开没多久,几匹马儿筋疲力竭地抵达沈家的后门。不管是马儿还是骑马的人,身上全都沾满了泥巴。
沈经纶翻身下马,沉着脸快步走入自家的后门。沈管家及罗鹏等人紧随其后,众人皆是一脸肃穆。
沈经纶走了几步,对着沈志华说:“虽然我们回来晚了,但趁着这个空档,我换了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