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的疾言厉色令陶氏的脸由白转红,一时间竟忘了哭泣。何靖从未见过大姐如此说话,只能睁大眼睛呆呆地看她。
“我……我……”陶氏回过神,眼泪倾泻而下,边哭边说:“我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也都做了,以后出了什么事,你可别怨我!”说罢拂袖而去。
何欢没有追上去解释,反而拉住何靖,对着他说:“靖弟,或许大姐的确不该抛头露面,但是你仔细想想,若大家什么都不做,只是被动地等着,日子能自己好起来吗?大姐相信你一定能高中状元,可是在那之前,我们都要吃饭穿衣,姨奶奶年纪大了,大伯母身体又不好,难道我们一大家子全都傻呆呆等着天上掉银子不成?”
何靖懵懵懂懂地走了,快步追上陶氏。何欢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她千算万算只为回到沈经纶身边,可莫名其妙就冒出一个谢三。
“谢三。”何欢反复默念这两个字,猛然睁开眼睛,急匆匆走出西跨院,在厨房找到白芍,对着她低语了几句。
白芍听了何欢的吩咐,面露犹疑,但最终还是点头应下,脱下围裙径直走出何家大门,疾步往沈家赶去。
白芍没走多久,一个黑影出现在夜色中,如影随形,亦步亦趋跟着她。白芍浑然未觉,按照何欢的吩咐悄然行至沈家的侧门。她与守门的婆子嘀咕了很久,房门“嘭”一声阖上了。她紧张地四下张望,黑影急忙缩头躲在墙后。
半盏茶之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走出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白芍愣了一下,似乎颇为意外。犹豫片刻,她弯腰与她说话。黑影远远看着她们,微微一笑,后退几步隐没在黑暗中。
白芍去沈家报信的当口,何欢叫了张伯说话,询问他是否有门路查知谢三的身份。
张伯一脸为难地说,他们夫妻俩一辈子都在何家干活,并不认识街面上的地痞流氓。说完这话,他又提醒何欢,谢三那样的人不好惹云云。
何欢沉着脸没有说话。她曾听沈经纶说过,衙门的捕快大多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蓟州城西北角那片,有不少地痞流氓,但同样出了不少捕快。虽然希望渺茫,但她或许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眼见时间已经很晚了,马上就该宵禁了,何欢只能吩咐张伯第二天一早去衙门找林捕头,一来问一问他,是否抓到拦截马车的人,二来顺便打听一下,衙门是否有人听过“谢三”这个名字。
张伯垂首而立,默默听着何欢的话。待她说完了,他低声说:“大小姐,老太太临走交待过……”
“是姨老太太。”何欢不客气地纠正,“你要知道,你们夫妻是何家的下人,并不是姨奶奶的陪嫁。”
张伯怔了一下,正要开口,何欢已经抢先道:“不要说姨奶奶此刻正在青松观,就算她在家里,她年纪大了,也不宜过度操劳。就拿前几日的事来说,我想典当母亲留给我的屏风,也是为了家里能有银子买米买粮。这种小事,其实无须惊动姨奶奶。”她叹了一口气,接着感叹:“你们都是家里的老人了,不可能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再不比从前,早已不是多双筷子多个人这么简单。”
张伯听着何欢的絮絮叨叨,表情微变。她分明在暗示他,他们两夫妻若是认不清谁是主子,她只能将他们卖了。一时间,他有些慌张,又有些不服。他们服侍过她的祖父,就算魏氏对他们也是客客气气的……
“张伯,如果我记得没错,姨奶奶比你们年长三四岁,若是在普通百姓家里,你们差不多该抱上曾孙了。”
何欢说得极为平淡,但张伯却听得手脚冰凉。他们两夫妻无儿无女,若是离了何家,大概只能饿死路边。何欢能把魏氏送去青松观,难道还对付不了他们?魏氏到底是何欢的亲祖母,闹得再凶最后还是一家人,可他们两口子不过是何家的佣人,他们有什么资格在主子面前说三道四?再说,以魏氏的脾气,真要闹腾起来,她也不一定会护着他们。
想到这,张伯的态度立马就软化了,恭声说,明日一早他就去衙门打听。
何欢很满意他的态度,点头命他退下。张伯听着她淡漠的语气,隐约觉得她和以前不同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他不敢抬头看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去,只见素白的裙子遮住了她的双脚,膝盖之上,她双手交握,很自然地垂放在大腿上。张伯不敢继续往上看,他只注意到原本粗糙的双手似乎变得白皙修长,原本暗灰色的指甲经过细心打磨,微微泛着柔和的光泽。
“还有其他事吗?”何欢沉声询问。
张伯幡然醒悟,急忙行礼告退。
待张伯离开,何欢低头朝自己的手指看去。这些天,她每日用加了醋的温水泡手,这是沈家的管事妈妈教她的,因为沈经纶喜欢漂亮干净的手指。不过今时今日的她保养双手并不是为了他,她只是单纯地希望,无论在多么细小的方面,她都能保持最佳状态。她不知道这是何时养成的习惯,或许是这一年多受他的潜移默化。
半个时辰后,白芍从沈家折返。当何欢从她口中得知,紫竹派了一个七八岁的丫鬟传话,她不由地奇怪。按照沈家的规矩,入夜后小丫鬟是不能独自乱跑的。
“那小丫鬟长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何欢的声音抬高了几分。
白芍想了想,摇摇头,说不出所以然。何欢皱着眉头思量许久,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