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沈经纶一下坐直了身体,翩翩的烛火下,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沈志华见主子迟迟没有指示,正不知所措之际,就听沈经纶沉声询问:“陵城有消息传回来吗?”
“暂时没有。”沈志华摇头。
沈经纶再次沉默,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月朗星稀的夜,风儿带着丝丝凉意,忽明忽暗的烛火下,他的身影愈加显得单薄冷清。
“大爷。”沈志华轻唤一声,低头道:“在下估计,是谢三爷通知林捕头,这会儿他们很可能已经进了陵城。”
“恩。”沈经纶不置可否,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沈志华悄悄抬眼看了看主子。十年,他们定居蓟州已经整整十年,一个人能有多少个十年?他上前一步,低声说:“大爷,接下去……”
“容我想一想。”沈经纶打断了他,轻轻扯了扯嘴角。片刻,他似自言自语般感慨:“你说,这个世上有天意吗?十多年前是他,如今又突然冒出一个谢三……”
“大爷!”
“大爷!”
沈志华下跪的同时,袁鹏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同样疾呼一声。
沈经纶示意沈志华起身,转头朝袁鹏看去,平静地问:“找到水汀了?”他的表情已然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仿佛先前的感慨只是沈志华的错觉。
袁鹏跨入屋子,确认屋内没有第四人,这才回答:“大爷,水汀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神志模糊,嘴里不断哀求别人杀了她。”眼见沈经纶皱眉,他连声认错。
沈经纶疲累地闭上眼睛,问道:“你匆匆忙忙回来,就为了告之我这件事?”
“不是的。大爷。”袁鹏凝神敛气,小心翼翼地说:“在下怀疑,抓走水汀的人与杀害何大旭等人的凶手是同一人。”
“哦?”沈经纶复又睁开眼睛,示意他解释清楚。
袁鹏稍一斟酌。这才回道:“何大旭等人都是被凶手从身后一刀割喉,对方武功极好,出手极快,他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而水汀,她原本就受了伤,可……”
“可怎么样?”沈经纶显得有些急切。
饶是袁鹏见惯了大场面,想起水汀的惨状,他还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避重就轻地回答:“水汀本就身体虚弱,可对方为了逼供。一连刺了她三十多刀,她依旧留着一口气。在下仔细看了看,那三十多刀,每一刀都很深,下刀利落狠辣。却没有一刀是致命的,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沈经纶没有说话,反倒是沈志华,他摇头道:“单凭这一点,似乎太过武断了。对了,关押水汀的屋子属于何人,周围的邻居有没有看到什么?”
袁鹏急忙告诉他们。水汀被关押在蓟州城西北的贫民窟一座废弃的茅草屋内,周围的几间茅草屋都空置着,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
沈志华闻言,转头对沈经纶说:“大爷,不如把此事禀吕县令,也好让他知道。林捕头私自去了陵城。”
“暂时我们只当不知道林捕头的事儿。”沈经纶显然已经有了主意,抬头吩咐袁鹏:“让文竹备车,我与你们一起去见水汀。”
即便沈志华等人都担心沈经纶的身体,不赞成他在此时出门,但沈经纶心意已决。他们也无可奈何。
一盏茶之后,文竹服侍沈经纶上了马车,马车出了沈家大门,朝蓟州城西北角驶去。一路上,沈经纶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命文竹替他撩开帘子。
夜已深,除了远处的花街上隐约传来丝竹之声,街上空无一人,街道显得格外空寂清冷,敲更人“嘭嘭”的竹筒声,一声声撞击着沈经纶的心脏。
莫名其妙的,他忍不住假设,如果一个多月前谢三没有出现,如果世上从没有谢三这个人,今时今日会发生什么事?若是时间再往前推移,如果先太子不曾谋反,此刻的他又是什么光景?
“咯噔。”
马车重重颠簸了一下,紧接着传来袁鹏的声音:“大爷,后面这段路坑坑洼洼,不太好走。”
沈经纶只是简单地“恩”了一声,慢慢坐直身体。马车颠簸的时候,他的手撑在了轿子的横梁上。他应该觉得很痛,但他竟然没有知觉。突然间,他很想看一眼林曦言的笑容,可是她已经离他而去。
“大爷,您怎么了?”长安感觉到他的悲怅,但他不明白为什么。
“没什么。”简短的三个字,沈经纶的神色已然恢复如常,凝神朝车窗外看去。
不同于早前的高墙青瓦,青石地砖,此刻马车正行驶在煤渣道上,道路两旁的屋子又矮又小。不少屋子内似有人影晃动,却不见灯火。
“百姓连油灯都点不上了吗?”沈经纶突然发问。
袁鹏赶忙回答:“大爷,这会儿我们已经到城西了,这里的百姓大多在大户人家当差,虽然不舍得在晚上点灯,但已经比城外的不少人家过得好,至少三餐温饱不愁。”
沈经纶没有接他的话,又问:“我们这是往北走吗?”
“是。”袁鹏点头,“再往前路更不好走,街边还有不少闲汉乞丐,大爷不如把车帘子放下。”
沈经纶对文竹点点头,在马车内闭上眼睛正襟危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马车终于在一间荒芜的茅草屋前停下。沈经纶在文竹的搀扶下步下马车,立马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他习惯性皱了皱眉头。
待袁鹏拎着灯笼走过来,沈经纶只见茅草屋前光秃秃一片,屋子门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