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何要为了百姓而委屈自己?那百姓,与他是何关系?
世人皆有欲,为何他薛东篱便不能有欲?
今生且说今生事,来生是驴是马又有什么相干?从来,不论是天道或是人伦,不论是天帝还是冥帝,或人世间的皇帝,谁不是捡着软的杮子捏?若非如此,为何那些混世魔王长长久久地成为他们的心腹之患?因为除之不去,而让他们永生立于天地之间。说是将他们贬于蛮荒之地,可那些混世魔王占山为王,谁不是小日子过得滋润,前呼后拥?
反倒是那些有功有德之人,死后入了冥界,天恩地德,一番口头表彰,唱一通赞歌,竖立一块牌匾,将他往转生池一推,应承他来世将享一世荣华。于是,这有德之人的来世,便成了一个纨绔,一生碌碌无为,还洋洋自得,稀里糊涂地,又到了转世之期。如此,便是天道么?如此,便是对于他前世功德的回报么?
那些有德之人死后,便是来世不成为纨绔,而是一心求上进,修炼武阶,立志要守一方安宁,不还是像自己的现在这般,每日像个苦行僧一般苦修么?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得到的,不过是世世轮回,每一次轮回,便洗去了一辈子付出,那修炼而来的武阶,到了来世,皆成了空,还美其名曰洗净铅华。而那些为恶者,掠夺天下至宝,聚天下最优质的灵果灵石灵丹,反而早早地修炼至玄灵之境,拥有长生不死之身。无需来世,没有轮回,便无所谓报应,无所谓累生累世的孽债。
为恶者,为魔者,多么自在!拥有世间最强大的力量,占尽世间最佳的资源,练成不坏之金刚身,去天界,让天帝头痛,去冥界,让冥界头痛,去妖界,让妖界头痛,六界之中,人人皆头痛。是以,排斥又如何,还不是得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待之如上宾。
《魔尊》里说得对。实力才是王道。而真正有实力者,并非自己日夜苦修而来,而是巧取豪夺,占有而来。
冷冷地,他抬头看向天乐,腹音道:“这世间,本没有公平!”
天乐与洛中庭对视。听师父语气里所夹的愤愤难平。他们知道,师父原先不是这样子的。这些,不是装出来的,师父是后来才改变的。只是,是什么让师父有了如此大的改变呢?
“世间是没有公平,因为公道自在人心!”天乐道。
“哈哈哈……”薛东篱哈哈大笑了起来,如同听到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他笑了很久,似乎眼泪都笑出来了,他才继续道,“所谓的自在人心,不过是弱者的一种自我安慰罢了。哈哈哈,因为他们是弱者,永远是弱者,他们不甘心,他们为了不让自己的心理那么痛苦,自欺欺人罢了,哈哈哈……可悲!真可悲!”这两句可悲,如同在说他自己。
那种笑,让天乐与洛中庭心痛。
二人再相视一眼,二人皆有所悟地秘音道:“师父入魔了!”
是的,唯有入魔者,才会如此偏执。
在人类的世界里,某一个人特别反常,人们也常会说‘魔怔了’。
为魔者,便无所谓好坏了,只按自己的意念来行事,无关乎对错,无关乎善恶,更不在乎他的行为会给别人带来什么伤害,会给世界带来多大的灾难,他们,从来不管结果,行事只凭自己高兴。
魔者,一时兴起,可以兴风雨,看百姓在水里挣扎着叫救命,他们的心,便莫名地兴奋起来。
魔者,一时兴起,也可能会救起路边被欺负的女子,再将那欺凌女子的男人打得脑浆开花,然后,将他们的脑浆涂抹于树枝上。没有理由,只因为他们是魔,他们高兴如此做。
魔者,一时兴起,可莫名地逢人就杀,逢人就捏死,玩他们的人头,玩他们的脑浆,玩他们的肢体……
心无定者,方能入魔。真正有坚定意念之人,是入不了魔的。
天乐心头又是一阵抽痛,她没有想到,师父过了五十几年安静清淡的日子竟然会有入魔的一天。她以为,师父早已经爱上了那样恬静闲适的日子。今日,她知道了,师父从来没有对曾经的那些日子满意过。在无心岛的日子,只是中庭觉得快乐而已,只是她觉得快乐而已。那种快乐,竟然与师父没有关系,这是多么沉重的领悟。
师父,大概觉得那样的日子是一种负担,是一种任务,是一种无法摆脱的宿命。
而如今,师父显然满意自己摆脱了无心岛那样平淡日子的禁锢。
夜空,刮着呼呼的风。
火把,闪烁的火焰印着每一个人的脸。
那一张张的脸,在火光下,透着蓝色、黄色、红色的光芒,如同一只只魔物。
天乐看着那抹黑色的身影。
心酸地想:一切,大概皆是命运的安排。人世间,有些现象,诡异又无奈。这莫非便是一人换一人么?
曾经无情便是这样一身装束。无情变了,由一个杀手变成了一个有大爱之人。
师父也变了。由大爱之人变成了一个无情之人。
这世间,果然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没有一成不变的人。
她的手,微微一紧,洛中庭立即反握住她的手,无声地安慰着她。
珍惜眼前。此四字,是她这会儿锥心刺痛想到的字。
黑影闪动,挥动着手朝着天乐探来。
天乐与洛中庭随即化身为龙,飞向空中。
黑影便飞向了空中,如履平地。
“玄灵之境!”天乐惊呼出口。
黑衣人则用腹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