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月光清凌凌的洒在雪地上,山峦呈叠,山路虽有修葺,但还是稍显陡峭。一阵风从山下吹上来,落在衣襟上,泛起淡淡的清香。一笼月色照在大国寺东南的角门上,历经百年风雨的寺庙山门好似被罩上一层轻雾,又像是苏皖的雪纱,似乎被风轻轻一吹就能飘起来一样。
咯吱一声,古老的角门被人缓缓推开,两名铁红色劲装的护卫走出来,身后跟着一名长眉白须的老和尚,更后面则是一辆青布马车,木质车轮滚过地面,留下深深的车辙。
老僧走到马车前,和里面的人说了一句话,车门纹丝不动,风吹来,吹起老僧浅灰色的僧袍衣角,淡淡的檀香味吸进鼻子,让人感觉很安宁。
马车往前,没走小舟昨日上山的那条石阶路,而是走了另外一条私家的官道。路过一片石林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影子突然跳起来,护卫们唰的一声拔出刀来,就听那人一连声的说道:“是我是我呀!你不认得我了?”
夏诸婴推开马车,就看见小舟正被人挡在外面,面前刀光雪亮,她却毫不在乎。反而猴子一般的跳上跳下,见到他立刻笑着眯起眼睛,冲着他打招呼道:“是我是我!”
一时间就连这肃冷的月色都变得柔和起来了,女孩子披着一件雪白的狐皮斗篷,虽然仍梳着男装的发髻,可是唇红齿白,娇笑如花,令人一看就生出几分亲近来。
“我认识她,让她过来。”
夏诸婴淡淡的说道,随行的护卫长谭斌顿时皱眉欲劝,夏诸婴却关上了门,门板碰撞,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谭斌微微一愣,忙转头说道:“放她过来!”
小舟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过来,然后光明正大的打开车门,最后再堂而皇之的爬进去。笑眯眯的说:“我在这等你两天,今天连饭都没吃。”
夏诸婴静静一笑,推过去一只精致的食盒。小舟也不客气,拿过来就开始大吃,吃的嘴巴和手指上全是点心渣子,仍旧不忘夸奖几句皇宫里的厨子。
夏诸婴则是转过头去,静静的透过窗子的缝隙望着外面冷寂的山路和皑皑的积雪。
两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就这样一个吃点心,一个看风景,相安无事的非常和谐。
“后天我生辰,想要请你吃酒,你来吗?”
吃饱喝足,小舟突然抬头说道。夏诸婴转过身来,微微有些错愕,过了半晌,方才温软一笑,说道:“后天我出不来。”
“哦。”小舟点了点头,随意的拍了两下手上的点心渣子,一甩头道:“我在京城也没什么朋友,不知怎么就想到你了,既然你没空,那我就先走了。”
说罢,伸手就去推马车的车门。
谁知夏诸婴却突然在后面拉住了她的手腕,轻声说道:“等一等。”
夜凉如水,少女在外面站得久了,手脚都有些冰。夏诸婴的手很瘦,但是却很软,指尖微凉,掌心却因为握着暖炉而是温热的。他的指腹间有细细小小的茧子,似乎是弹琴所致,拇指上带着一只白玉扳指,上面有一道浅浅的白痕,道行深的人一看便知这是长年累月拉弓所致。
只是一个触碰间,小舟就不动声色的探究到了很多东西。这位太子储君,似乎和外面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既然是生辰,就送你一件礼物。”
夏诸婴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温和的水,静静的流泻在这寂静的夜里,他低下头,自脖颈间解下一条链子。
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琉璃锦绣,只是一条银色的链子,上面系着一块指甲大小的玉扣。看起来平淡无奇,但是雕工却是一流,映着火光看,还能看到上面繁复细致的花纹。
他微微探前身子,拉过小舟的肩膀,一手撩起她的头发,然后双手越过她的脖颈,就为她佩戴了起来。
“这是大国寺主持普惠禅师送给我的,在佛前吃了几十年的香火,能够宁心神,保平安。京城繁华,却也危险,你小小年纪,万事要小心。”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静静的响起,乌黑的发丝自脖颈边垂下,落在小舟的耳朵上,冰凉的手指轻触她后颈的肌肤,一阵阵的发麻。
小舟侧着头,挑着眼梢,斜睨着这个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却实实在在就在挑拨她的男子,怎么也无法将他和小时候那个话多且狡猾的小家伙联系在一起。
月色太轻柔,马车在山路上缓缓而行,车辙压在积雪里,发出簌簌的轻响。
“你这些年过的开心吗?”
她突然问出了这句话,夏诸婴的手轻轻一顿,随即恢复如常,系好了链子,他微微一笑道:“开心。”
“你是皇储,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适当的时候就该拿出点储君的气质来。姓方的那个小子那么嚣张,你不能惯着他。”
夏诸婴点头道:“好。”
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小舟郁闷的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从这位嘴里是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此时马车已经下了山,虽然已经入夜,但是京城仍旧是喧嚣热闹的。小舟跳下马车,看着马车渐渐远去,不由得淡淡吐出一口浊气来。
夏诸婴这条路几乎可以肯定是断了,想知道方子晏的真正身份,还是需要另谋他法。
不过,跟未来皇帝套套近乎还是没有坏处的,更何况这个人还不讨厌,温柔的像是一湖水一样,并且和自己还颇有几分渊源。
她一边思量着,一边在城里慢悠悠的走。正走着,突然头顶微痛,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