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就是晏狄启程的日子,天朗气清,风和气顺,倒是个难得的好日。湘然城外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小舟披着一身素白的狐皮斗篷,缩着脖子靠在亭子旁的一株松柏上,眯着眼睛打着哈欠,看她那个样子,似乎对方再不来,她就要靠在这打起盹来。
李铮坐在亭子里,披一袭银狐裘斗篷,风帽半掩,青衫翩翩。指间夹着那只狭长的暖白握玉,莹白剔透,一头朱红,极灵巧的在指间翻动着,清晨的光照在上面,幻化出无数道细小的光晕。一层一层如水雾般洒在他的脸上,质若冰雪,神若寒潭。
微风吹过,积雪自松柏上簌簌而下,落在小舟的肩膀上。她皱着眉一抖,却不想将头顶的雪都抖进了脖颈里,她“呀”的叫了一声,忙跳了起来。
就在这时,城门处终于传来了马车的声响,车门拉开,晏狄一身紫裘,远远的望着两人。邪气的眉梢轻轻一挑,就朗朗的笑道:“好早啊。”
可不早嘛,小舟被雪一凉,也彻底清醒过来了。几步走上前去,皱着眉说道:“我还以为你看上了哪家姑娘,打算长住湘然了呢。”
车还没停稳,晏狄就纵身跳下了马车,施施然走过来,淡淡笑道:“湘然的女子果然滋味独特,若有机会,长住也未尝不可。”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眼梢细细的打量着小舟。谁知小舟却貌似不解其意,很夸张的打了一个寒战,说道:“喂,不要老冲我抛媚眼,恶心死了。”
晏狄哈哈一笑,却不理会她,转头对李铮说道:“李兄以为如何?”
李铮站起身来,浅浅一笑,却并未回答他的话,淡淡道:“此地距北越遥遥万里,晏七公子一路保重。”
身后的方潜立刻奉上一只锦盒,小舟站在晏狄身后,立马八卦的伸长脖子,踮着脚问道:“什么东西?打开给我看看!”
晏狄却侧过头来瞄了她一眼,眼波如魅,唇瓣点朱,浑身上下都透着一丝懒洋洋的气质。只见他一把按住了盒子,拖长了声音说道:“想看的话,将来到北越来找我,就给你看。”
小舟一撇嘴,不屑的哼:“谁稀罕?”
“天色不早了,晏公子该上路了。”
晏狄眉梢一挑,唇角挂着一丝浅笑,说道:“李兄似乎巴不得我赶紧走。”
李铮静静答道:“你多心了。”
“是吗?”晏狄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但愿如此吧。”
“你们俩能不能别跟斗鸡似地?”
小舟在一边说道:“好歹我们也合作了一场,怎么着也有点战友之间的革命友谊啊!”
说罢,她突然咧嘴一笑,用力的拍了两下巴掌,张开双臂说道:“来吧!在这个离别的伟大时刻,让我们来一个革命战友之间的热情拥抱吧!”
李铮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然后面无表情的对着晏狄施了一礼,说道:“一路顺风。”
晏狄回礼:“多谢。”
徒留小舟在那尴尬的举着双臂,像一个傻傻的木头桩子。
马车渐行渐远,晏狄拉开窗子说道:“小舟,那个笑话你还没讲完呢!”
小舟听了微微一愣,昨晚喝成那样,她还哪记得是哪个笑话。忙问道:“哪个笑话?我忘啦!”
晏狄摆手道:“下次再告诉你!”
太阳彻底跃出山巅,洒下万丈金芒。雪地里一片刺目的白光,恍的人眼睛发酸,晏狄的马车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上。岚溪山的鸟儿迎风展翅,飞的高高的,像是一片雪白的浪花。
身边没了声音,回过头去,却见李铮的马车已经进了城。
风从西北方向吹来,只见那一方原本湛蓝的天空,不知为何竟透出几分墨汁一般的黑意。朝霞如火,幻紫鎏金,好似红巷里的那条脂粉香渠,表面飘着艳丽,里子则是乌臭发腥。
小舟轻轻一笑,那笑容极淡,竟似和她平日的作风全不相称。她抬脚登上马车,望着天边那道七彩织锦,慵懒的靠在软榻上。
“回城。”
马车缓缓而行,小舟半伏在车内,闭着眼睛,也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在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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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乱来的毫无预兆,几乎是在一夜之间,瀚阳就变了天。
事情的起因来源于一场普通的军间斗殴,两名伙房的杂役因为口角之争动起手来,不想其中一人下了重手,将另外一人的手打断了。西关的后勤参将霍扶威按军法行事,将那名伤人的杂役打了三十军棍。没想到这人在之前的那场打斗中也受了伤,但却硬气的没说出来,这三十军棍还没下去二十棍,就将他打的断了气。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坏就坏在这人并不完全是华人,而是当地华人与丹羯人所生。这样的人在西关平日很没地位,丹羯人说他们是杂种,华人也说他们是蛮子,要不然一个七尺壮年的汉子,也不能被分到伙房去当杂役。只可惜,丹羯人平日虽然看不起这种人,但是如今他死了,他们就将他看作了自己人,觉得是军中排挤他们,欺负他有丹羯血统,这才将他活活打死。
丹羯人没别的好处,但只有一点,那就是团结。早在签订别南十三条以前,就有大量的丹羯人住在西关,条约签订之后,军中也有了清一色的丹羯军队。
此事发生之后,接连三日,共有七个丹羯军队哗变,他们毁营烧帐,口口声声说要西关守军都统李珂给一个交代。
事情一旦闹大,那么闹得更大也只是一个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