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哼道:“他们现在可拽得很,去周强家帮忙呢,哪里还看得上咱们。”说着就往家走,这时候一个人自对面跑过来,到了跟前就作揖行礼,“秦家老太太,这厢有礼了。”
张氏看那人穿着墨蓝色长袍,带着瓦楞帽子,四五十岁的年纪,颌下三缕山羊胡子,诧异道:“你是哪个?”
那人笑道:“我是后村的周大年,老太太贵人多忘事,不认识我了。”
张氏左看右看,笑道:“有些年头不往后头去,还真是眼生了。”
周大年笑道:“也是,大家都忙着糊口,哪里还有时间走动呀。这要不是有人托到门上,我都没有借口来找老太太说说家常呢。”
张氏越发诧异,“什么事?”
周大娘又作揖道:“其实也不是大事,只是——我说出来,老太太可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张氏嗯了一声,“你说。”
周大年道:“周二爷家小孙子,看上你家小孙女秀瑶了,想让她去周家当个……”
“呸!我呸!放你娘的屁,放他周二混儿的硫磺屁!我们秦家再穷,也不会卖孩子。”张氏一边说,一边从墙边捡了根花柴就抽周大年。
周大年疼得抱头鼠窜,“老太太,老太太,有话好好说,干嘛打人呀!”
张氏骂道:“我打的就是你,你这个混账东西,你不知道俺两家的仇是怎么着?还敢来挑事,你是活腻歪是不是,你信不信我老婆子抽死你。”
周大年一边蹦跶着,一边躲,“三婶子,三婶子,你快拦着老太太”。
三婶忙拦着张氏,笑道:“娘,就算有仇也是周小利家,又不是人家周大年。”周大年虽然也姓周,可跟周大爷周二爷家不是本家,所以那辈分自然还是按照以前来论的。
张氏冷笑道:“还想让我们秦家去给他周家当丫头,他做美梦呢。”
周大年笑道:“老太太你也太偏激了,这是两回事呀。你们老大还有其他的孩子,去年不还都在周大爷家做活儿吗?那和做丫头也没分别。你们不是还佃着大爷家的地吗?”
张氏呸道:“那能一样吗?周大爷家是周大爷,周二混是周二混。”
三婶给周大年使了个眼色,对张氏道:“娘,人家还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呢,大年就是来传个话的。再说了,娘,这不正好说明周二爷家示好了,对咱们示弱了嘛,咱先听听他怎么说的也不迟。”
张氏哼了一声,三婶示意周大年快说。
周大娘又作揖,道:“老太太,你真是冤枉我啦,我是向着你呀。周家可炸锅了,那宝贝小孙子,要死要活的,非要咱们秦家一个叫秀瑶的小姐去作伴儿呢,正在家里不吃不喝地寻死觅活的。这个时候,说是让咱们去当丫头,那还不是周二爷他有点拉不下脸来。秀瑶小姐进了周家,那可不是做丫头的,表面对外说是丫头,实际上可就是周家的小姐呢,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每天是山珍海味,还能一个月给两吊钱拿回来呢。”
一听说还有钱,三婶眼睛立刻大亮,“娘,你听听,哪里是去做丫头,哪里是羞辱咱家,简直是供着咱们。咱们瑶瑶不去,他孙子就得死了。”
那边周大年道:“可不是怎的,现在说是丫头,大一大,那是铁定的小少奶奶。整个周家都是咱们秦家的,老太太,你还有什么吃亏的?”
三婶立刻对张氏道:“娘,你先稳住,稳住,咱们好好合计合计,这个周小利可就一个儿子呢。”周小利二十六七了,之前好几个孩子都死了,现在就一个周小胖周沐。
所以一家子拿着跟宝贝似的,那可真是戏文里说的那样,含在嘴里生怕化了捧在手里真怕摔了,不知道怎么宝贝好的一个宝贝疙瘩。他要什么东西,家里肯定想办法给他弄来,不弄来他寻死觅活,谁也受不了。
三婶给周大年使了个眼色,周大年就悄悄地离去。
三婶对张氏道:“娘,你想想,咱跟周家那么大仇,咱们能放过他们?可咱们现在一没有钱二没有权,咱们靠什么报仇?我看倒不如让秀瑶去了周家,以后做了少奶奶,整个周家都是她管,生了孩子还有咱们秦家一半的骨血呢,他周家还能怎么着?咱要想报仇,把周家的钱都拿到咱家来,咱们秦家再光耀起来,难道这不是报了仇?”
张氏沉吟不语,她道:“我头有点晕,有点晕。”这个计划太庞大了,对她来说有点摸不着边,接管整个周家,那是太大的事儿,她跟做梦似的,云里雾里的。
三婶扶着她,低声道:“娘,我给你好好合计合计。”
如今张氏倒是喜欢听三婶的,觉得三婶有见识,虽然有些奸猾,但是起码对自己尊重,有事情都跟自己说,也不会跟自己抢当家权。
“你得给我好好合计一下。”张氏由她扶着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