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沙利耶尔良知尚存,空艇上不止安默拉、老太太和驾驶人员,还有一些骑士。
这还是安默拉第一次见到除了莲恩以外的骑士。
他们全身都笼罩着黑色铠甲之中,身材高大,体型健硕,每一个人身后都披着血红色披风,手中都握着银色长剑。这些铠甲看上去重量惊人,但是细节设计十分精良,在保证了护甲充足的同时也给予使用者很大的灵活度。骑士们就像城墙般立在空艇唯一走道里,一股凶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们不是黑色法师塔的人吧?”安默拉悄声跟身边的玛希询问。
黑色法师塔是魔导师组织,这些人看上去就不像魔导师。而且安默拉不小心瞥见他们的披风上有很精致的纹章,不是黑色法师塔的标志,上面的文字也与黑色法师塔无关。但是当她想要细看上面的内容时,这位骑士已经背过身去了。
“不是。”铿锵如刀剑交接的嗓音,字与字的间隙之间可以嗅到杀戮的气息。
回答安默拉的并不是老太太,而是站在她正对面的那名骑士。
安默拉尴尬地坐直了身子,她没想到这么小的声音都能被对方听见。
空艇里是法师塔仓促间秘密调用的,里面座椅还没安装好,连驾驶员都是临时找的。安默拉在起飞前看了一眼空艇内部的情况,发现里面就是一条二十米不到的走道,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于是她怀着对沙利耶尔的满腔怒火飞快地跑去附近买了两张折叠椅,一张硬的给自己,一张软垫的给老太太。
但是当她第二次登上空艇的时候却发现上面多了二十个健壮魁梧的骑士。
现在的情况是,她和老太太坐在小板凳上,二十个满身散发出压抑气息的重铠骑士围着她们,就像审问异端那样。
安默拉真想跳下空艇再去弄二十张椅子给他们坐下,这样杵着实在是太让人心情压抑了。
“我有点想睡觉。”老太太眯起了眼睛。
安默拉有点想打人。
“这儿可能没法睡……”安默拉看了一眼对面那些人,小声对玛希说道,“您可以靠在我身上打个盹。”
这时候刚刚回答她话的那个骑士忽然走了过来,他解下自己的披风,然后将它铺在过道里。
他朝玛希鞠躬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安默拉意外地觉得他解披风然后鞠躬的动作非常优雅。不同于贵族那种外在礼仪带来的美观感,这种优雅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安默拉可以借此隐约窥见他身上传统而古典的骑士美德。
她开始仔细观察这二十位骑士,确实如此,粗犷的外表和凶悍的杀伐之气都无法掩盖,他们身上具有闪耀的骑士光辉。
安默拉和莲恩接触了十多年,她对圣堂骑士那种特殊气质太清楚了,眼前这些人看起来与圣堂骑士简直如出一辙。唯一的区别是他们从不掩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并且隐约以此为傲。
玛希眯起眼睛,盯着披风上红蔷薇与剑的纹章,然后向这位骑士道谢:“愿神保佑你。”
“谢谢您的祝福。”骑士抱着剑,站回了原来的地方。
玛希在安默拉的搀扶下躺在了这条披风上,另一个骑士走过来,也解下自己的披风,为她垫了个枕头。骑士们身材高大,这条血色披风用来充当毯子已经是绰绰有余了,老太太看上去睡得很安稳。
但是安默拉就没有她那么安稳了。
因为玛希眼睛一闭,直接睡着后,她就必须独自面对这二十人带来的强大压迫感。
其实安默拉也挺想睡的,她年纪还小,本来身体状况就不是很好,又连夜奔波在港口、法师塔、招待处之间,早就累得不行了。
安默拉试图跟这些铁柱子搭话,从而减少一点困倦:“我该怎么称呼您呢,骑士大人?”
“‘骑士大人’就不错。”对方微微昂首。
安默拉觉得自己应该收回之前觉得他“优雅”的结论。不过这话说得乖张而孤傲,与他的一身杀伐气息倒也相符。
“这样我可没法把您与其他人区分开来。”安默拉看了看从体型到铠甲完全一致的骑士们,不太确定地问道,“您有名字吧?”
“赛门三世·德·索纳克。”
安默拉盯着对方的头盔,试图找出他的眼睛位置并且与他对视:“……”
她失败了,头盔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赛门三世·德·索纳克”这个名字太奇怪了,而且发音也诡异得让人不想记它。
“德……您是圣堂骑士吗?”安默拉犹豫着问道。
“德”这个中间词很少被普通人用到,但是对方的样子与友善正直的圣堂骑士又差得很远。不光是那个诡异的中间词,还有“赛门三世”。安默拉实在是想不到有谁会这么称呼自己,因为那个几世几世的说法一般用于区分名字相同的重要历史人物……
这位“骑士大人”要么是位高权重的宗教领袖,要么就是狂妄过头的大傻瓜。
“某种意义上是的。”赛门的话越发诡异。
某种意义上是,那到底是不是?
安默拉干笑了一下,没有多问这些事情了。
空艇飞得很平稳,里面的环境也十分暖和,安默拉在这些骑士的注视下紧张地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不小心睡过去了。
不久之后,一条血红色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
黑塔城图书馆,地下会议厅。
沙利耶尔有些疲惫地坐在高背椅上,他面前有个空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