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真没想到教宗好看到这个地步了,庇佑十三世平时鲜少接触媒体,就算必须接触,也不曾露过正脸。文森特还以为他跟阿伯特一样是满脸褶子的老头子,再不济,像杰拉尔德那样,脸上怎么也该有点岁月风沙的痕迹了。
可是,眼前的教宗一点也没有。
那张脸上性别年龄全部都看不出,几乎是文森特所可以设想的人类最完美的形态——宛如新生,又似终极。
他愣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教宗不在中心教区好好呆着,跑来这个什么科托教区干什么?而且还孤身一人,一个随从都没带……
这时候教宗已经跟辅理主教说了好一番话了,文森特之前一直在分神,也没认真听。现在认真一听,又觉得他声音太小,只能抓住些不成文的片段。文森特以隐蔽为先,不敢直接用魔导式探——活了白来岁还是这副模样,要说那教宗没点神异之处,他还真不信。
辅理主教的头都要低到腰以下了:“……暂时没有任何消息,还需要再等等……”
教宗摇了摇头,文森特一看他脸就分神,后来也索性不去看了。他那张脸上的表情都太完美,文森特一眼就能区分出是什么意思,但又觉得他的真实感情并没有那么外露,所以这些表情都假得很。
“时间不够……”教宗说的几句话里,文森特只听清这一句。
辅理主教听了之后反应有点大,白胖的脸连肥肉都颤了起来,那表情毫无疑问是惊恐:“这……”
文森特听得直咬牙,“这”什么啊“这”,你倒是把后面的讲清楚啊。
“……我先走了。”庇佑十三世从衣帽架上拿起一件非常宽大的黑斗篷,看来他也是做好伪装才出来的。
文森特在衣橱里呆了半小时,教宗没有回来,而辅理主教一直坐在沙发上,一口口灌冷水,看来真是被吓得不轻。眼看这边是没什么线索了,文森特只能离开去找安默拉。
安默拉分别前给他留过信号式,这个魔导式可以让文森特看见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光柱,他只要顺着光柱去找就行了。
横跨了大半个城,文森特也来到城南的教堂附近。还有个小贩看他长得像游客,好心提醒他“那边不是景区,现在不开的”。
说好的买东西,她怎么逛到这里来了?
文森特不解,推开教堂的门一看,安默拉坐在长椅上祷告,杰森一脸茫然地坐在她旁边,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斯洛还是这个喜欢卖关子的个性,讲了一半又停下,后来拍拍翅膀直接走了,留下安默拉在这儿满腹奇怪的猜想。她觉得神人与人神的事情可以先放一下,斯洛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才是比较值得考虑的。
他先后几次降临三大帝国,都掀起过不小的波动。第一次出现,他控制了普朗曼的梦魇公爵;第二次出现,他介入了圣兰斯卡特的蔷薇政变;第三次出现就是曙光祭典前夕,也不知道祭典上会发生什么。
“你怎么在这儿?”文森特皱着眉,没等安默拉回答就迫不及待地说,“你知道我刚刚见到谁了吗?你肯定想不到……”
安默拉正在想问题,思路被他打断,顿时拉下脸说:“教宗?”
“你怎么知道?”文森特憋着这么大个消息却被安默拉先说出来,心里很不爽快,“你早知道干嘛让我去查!”
杰森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教宗冕下?你们要做什么?”
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奥兰人,杰森对教宗的尊敬不亚于圣兰斯卡特对皇帝的尊敬。
“你在哪儿见到的?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安默拉刚刚也就是随口一答,没想到这都能说中,愣了几秒又反应过来,“不是让你去调查阿伯特吗,你怎么找到教宗了?”
文森特用下巴示意杰森起来,然后坐到安默拉身边,一只手伸开搭在椅子上:“阿伯特被圣十字保护着,我不敢贸然接近,所以准备去科托的辅理主教这边迂回一下,结果没想到辅理主教正在接待客人。”
这客人自然就是庇佑十三世了。
安默拉静了会儿,忽然说:“曙光祭典上有事要发生。”
文森特深以为然地点头,杰森问:“什么事儿?”
他怕瑞贝卡和杰克会受到波及。
“不清楚。”文森特瞥了他一眼,这个大男孩站得笔直,手紧紧攥着校服一角,额头上还渗出汗水,于是他换了个口气,轻松地说,“你可以求她把你家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杰森立刻看像安默拉,却发现她跟刚刚那个“斯洛”谈过之后,脸上连一点温情的伪装都不肯再戴,眼里的深碧色冷得近乎凝固。他转念一想,自己把这些事情跟瑞贝卡他们说了又怎么样,他们根本不会信。跟着两个住了不到一天的陌生游客离开自己住了几十年的家乡,这事儿像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吗?
“教宗跟辅理主教谈了什么?”安默拉问文森特。
文森特还以为她不会深究了,只能有点不自在地说:“没听清……教宗说了句没时间了之类的话,然后那个辅理主教被吓了个半死。”
“没时间了”一句话能推出一万个意思,眼看安默拉眉毛又一点点皱起来,文森特机智地转移话题:“他为什么非要去找辅理主教,不去找阿伯特?”
“你还管教宗见谁?”安默拉冷冷地说,明显是对他有点不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