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唐糖随祖父离京,纪伯恩尚是一位英姿勃发的小将军,唐糖现在闭上眼睛还能想起他骑在马上的模样,丰神俊朗得简直不惹一丝尘埃。(纪陶:喂
地狱与岁月竞相磨折,加之毒药侵害……他变得蓬头苍老而不忍赌,成了唐糖口中的老人家。
而那眸光之中,太多唏嘘深意,竟是言辞所不能表。
纪陶自小最崇拜的就是他大哥,难怪此番见面,提及纪伯恩,他难过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难为纪家兄弟,大哥近在咫尺却不得救,纪陶强颜欢笑扮作他人,纪二恨她入骨……
入骨……此番纪陶能同他哥说上话的机会极少,也不得工夫细究,况且纪二根本就是知之有限的样子。
知道点皮毛就能恨到这个地步……唐糖不由猜测,这个鱼池的馊主意,难道是自己的昆仑先祖祭出来,献给赵氏的?
要真有那么缺德恶心的话,她往后还怎么面对纪陶?
冷汗热泪前赴后继涌上,赵思危见她又一次泪汪汪的,催促道:“来福你东张西望的,可是喜欢这个地方?本王将你也打进来拉倒。”
见她回神抹一把脸,又压低声嘱咐:“仔细花了妆。”
唐糖再次望了望纪伯恩,他一直面无表情,目光也早已收了回去。
此处绝非叙旧之地,惟有将大哥救出苦海,才是对那两道凄茫眸光的唯一补偿。
她再不忍看,急追几步,跟着赵思危出去了。
**
老秃鹫被茯苓子邀了去西花园巡视风水,兄弟亲手种玉的工程,另派了人来监督。
唐糖见了那监工却是大惊,青面兽席勐!
他怎的出来了?道长难道不曾被发难拆穿?
可那席勐始终青脸不语,老狐狸又不在身边,唐糖哪敢造次,只得默念着“他认不出我、他认不出我……”
唐糖选了个草木生得比较古怪的位置停下来,偌大北花园,应当是经常有园丁打理才是,此处分明还可看出前次修剪的痕迹,何以草木依旧如此疯长?
赵思危倒是十分信服,同个帮工似的,来福指这儿,他便举了铲子,打算往那处使劲。
唐糖再无事可干,立在一旁递锹递铲,赵思危却很嫌弃:“不对不对,怎么又拿错了,本王要你帮忙比无人相帮还累,一边歇着去,坐踏实了,看你站着本王实在烦躁。越帮越忙!”
难为他用这个法子照应自己的身体,唐糖喏喏低头认错,心底十分感激。
赵思危铲土的动作倒还成些样子,唐糖觉得这个人要是当不成皇子,勉强去当个种地的,大约尚可称职。
不过花园另一角的赵思贤便不是了,这位陛下看起来恢复了一些元气,不过才劳作了一阵,竟是一派挥汗如雨形容,体力之差可见一斑。此人貌似贤德温良,大概平日活得还不如齐王节制,得天下后,想必更是松了警惕,放纵无度什么的……唐糖从他的黑眼圈就看出来了。
如今沦落到了阶下囚的地步,挖个土还有看守看着,他那假贤君的形象估计再没心思掩饰,忽而就在旁揶揄起来:“来福是觉得他家主子竟也变得虚伪了,呵呵,思危,你不是素来讥讽朕虚伪,却以真小人自居的?种玉……这种事情你自己当真相信?此等笑话朕是头回听闻,你是如何想到的?“
秃鹫爹都要把赵思贤交给上天来处置的,这么个落魄天子,赵思危哪里会有搭理的心。他只当不曾听见,自顾自铲土挖坑。
唐糖一直极小心地防着席勐,然而这个青面兽也不知怎么了,自始至终呆立在那里,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警戒之心。
赵思贤也不顾自己蓬头垢面的丑陋形象,自撇开身边的看守,走到齐王近处,压低声问:“思危你究竟安的什么心?现在告诉朕还来得及。”
赵思危埋头劳作,半天只回了他一声冷笑。
赵思贤忽然看出来名堂,急问:“你为何铲得如此之深?父皇最惜草木。”
赵思危不胜其烦,终于开口回了句:“我在种玉,自然要种得深些,根深叶茂的道理,皇兄可懂?”
赵思贤借机引诱:“思危,哥哥年初送你去凉州封地,就是为了方便你就近明察此等天理难容之事。如今……我们自当兄弟同心,合力铲除祸患才是。”
丐帮帮主一般的脸,就像在看一个失心疯的病人。
“思危,你不会真信父皇能借了那麒麟肉长生?”
赵思危睨他一眼:“皇兄难道不信?”
赵思贤一本正经教诲起来:“思危,我们都读圣贤书长大,子不语……”
赵,冷不丁就换了一副厉声逼问:“子不语?哼,我不过个孽子,皇兄却是个大孝子,你本来人心所向,若你不信长生,又何必灭益王府、毁玄黄塔、灭唐府满门、狱中刑逼大理寺纪三爷、烧刑部地牢、烧西京古玩街、烧三清镇古氏作坊……还要毒杀父皇?你所做的一切,不正为绝了他的那条长生之路?”
此话一出,既是堵了这伪君子的嘴,又直接替唐糖将心中一团一股脑儿问出了口。
唐糖浑身血脉霎时冰凉,行恶的凶手就在正对面,落魄得就像一个鬼魂,她一拳头揍过去,这个恶魔的半条命就要失去了,她却必须接着等、接着忍……
赵思贤好人装惯,素来皮薄如纸,罪行被赵思危这样于光天化日一一揭穿,面上挂不大住,立时一阵青红白紫。
赵思危看他那副窝囊样子,简直不齿透顶,继而提铲去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