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子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这一刻心底所有揪着、漂浮着的东西悄悄落定下来,唐糖才有心思,于昏灯之下好好打量一番老秃鹫的这张吓人到怪的脸。
这副轮廓、这双眼睛其实她还有几分眼熟……
说起来齐王殿下同他这秃鹫爹有着颇多相似,不过,若她跑去夸赞齐王的五官像他亲爹,赵思危会不会当面呕血,内伤不治而亡?
老秃鹫贵为天子,又如此爱美,真是奇了,居然连个教他化妆的能人都没有的。
不是她夸自家男人,单凭良心说话,一个道骨仙风的老神仙,一个阴阳怪气的老秃鹫……这两相就没法比对,一比高下,立时就知二者的化妆术根本是天差地远。
秃鹫脸和脖颈上头白乎乎刷了一层浆,皱纹是被捂住寻不见了,他自己的皮肉究竟生得一个什么样子,寻常人也根本休想看清。那些白浆粉,也不知弄个汤碗来将秃鹫的脸上的敷粉全数扒拉下来,能不能盛得下?
而且大概因为常年服用丹药的缘故,秃鹫整个人的体态声调都显得过分阴柔,他这个样子其实更像太监,身上全然不见身为一个老天子当有的威严肃穆。
谁有这么个恨不能化成僵尸的亲爹都嫌丢人的了,何况他还勒令先皇后试药,把赵思危他亲娘给逼死了……亲儿子唤他糟老头子,还同他破口对骂,实在也是情有可原的。
老秃鹫看这位茯苓子老道居然对唐糖的耳朵有兴趣,十分惊奇:“道长不爱吃血鲵,却居然钟爱服用此物?难道它们……有什么别样的功效不成?”
秃鹫一凑近了唐糖差点没吐出来,除却敷粉之外,秃鹫的唇上也是抹了胭脂的,发上亦施了香得死人的养发油!
老神仙若有所思,笑了:“到了贫道这个年纪,美味自然要紧过功效……”
吃吃吃,这死神仙……除了吃人,能不能引着秃鹫一起琢磨点别的?
秃鹫一派愿闻其详的神情:“道长……此话怎讲?朕延年不老之后,还指望着能同道长多请教些养颐之道,道长居然……不想活了?”
“诶,贫道同陛下岂可相提并论。这普天之下的绵延河山都要靠陛下来守护,您只有万寿无疆,才是我等苍生之幸。贫道活得太久了,早是百无禁忌,吃东西自然不再讲这许多道道,无非猎奇……尝鲜耳。”
秃鹫听得受用,笑眯眯会意点头。
老神仙伸出手去,堪堪就要触到唐糖的耳垂,却忽地就停在那里,往空气里划了划,露出赞叹不已的口气,“哎呀呀,这位小娘子,真真不愧为灵物之母,实在是灵秀精美异常……啧啧,这对碧玉窗笼,鲜嫩欲滴,若非陛下的麒麟肉尚未满了日子,贫道实在是现在就垂涎得不得了呢,哈哈……”
唐糖脑袋微微动了下,他的指尖这才蹭到了一记她的耳垂。
这一次的分别不过月余,此刻更是相对咫尺,却又漫长煎熬得有如相隔千年。
她只觉得四肢百骸都生出无尽思念来,触到时身子微微震了震,为掩心虚,这才轻轻哼了一声。
幸亏老秃鹫是不会懂这些的,他看她鼻子里出气,只道这丫头桀骜不驯,心中甚至有些不耐。
他赵途玖这一生最喜欢驯服的人、驯服的儿女、驯服的物件……纵然他去年就栽在了他那个驯服的大儿子身上,但他依旧认为,他既为这世间之主,任何人、任何物在面对他的时候,就应当是温驯无比的。
昆仑一族在中土流连百年,这血统早就芜杂不堪,若非唐糖的血尚且对路,身上也的确揣着他一心所求的麒麟肉,他才不要吃这么个野丫头呢,哼。
再看看这一对野丫头耳朵,有甚不同?想想也不可能有特效,茯苓子算半个神仙,道行也高,不过他一直知道此人好色得很,这会儿大约是老毛病又犯了。
秃鹫遂愉悦地附和赞曰:“道长的眼光和口味……果然是独辟蹊径!既然道长喜欢,你们记着,之后替朕烹煮麒麟肉的时候,一定将这对碧玉鲜物细细切下,依照道长的口味,为他悉心烹调,不得怠慢!”
身后之人一一应着。
老神仙轻轻摆手:“否,否,此等鲜物,什么烹制手段皆嫌画蛇添足。但需轻轻徒手拈下,佐以鲜采之蜜,再配上一壶松叶清酿,啧啧,那滋味简直……还请陛下赐贫道亲手料理。”
这家伙真能胡诌,唐糖眉头都要蹙成一团了,要命的是,听老神仙这么一说,他身后居然还真的有人在吞口水!
这都是些什么qín_shòu!
亲自料理……唐糖暗瞟他一眼,只见他的双耳上居然各自有个尖尖,耳垂看起来却有些肉乎乎的,又有些精灵古怪,一双耳朵简直能以假乱真。也不知是他怎样装扮上的,真好玩。
老秃鹫乐得大方:“自然依得道长。不过,您方才说的,这麒麟肉尚未满日子又为何意?难道早个半月一月的,差别当真如此之大么?”
老神仙再一次捻起了他的胡须,嘿嘿笑问:“陛下坐拥天下,本就是万物之主,吃一块上好的肉罢了,如何吃才是紧要,至于几时吃,何须操之过急呢。”
老秃鹫连连称是,却又有些犯愁:“麒麟肉并非那寻常灵物,朕终是有些患得患失,就怕夜长梦多啊……”
老神仙摇了摇脑袋:“陛下既得此麒麟肉,想必早已阅过那卷《道生昆仑经》?#¥……&……”
唐糖听得出他接下来念的都是昆仑文,竟是略有惊叹,前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