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荣国府里,宝玉因伤心黛玉另嫁,心里悲戚,只是唯恐宝钗多心,也便饮泣收心。歇了几夜,身体便渐渐安稳。次日一早,众人都来瞧他,但觉气虚身弱,心病倒觉去了几分。于是加意调养,渐渐的好起来。贾母幸不成病,惟是王夫人心痛未痊。那日薛姨妈过来探望,看见宝玉精神略好,也就放心,暂且住下。一日,贾母特请薛姨妈过去商量说:“宝玉的命都亏姨太太救的,如今想来不妨了,独委屈了你的姑娘。如今宝玉调养百日,身体复旧,又过了娘娘的功服,正好圆房。要求姨太太作主,另择个上好的吉日。”薛姨妈便道:“老太太主意很好,何必问我。宝丫头虽生的粗笨,心里却还是极明白的。她的性情老太太素日是知道的。但愿他们两口儿言和意顺,从此老太太也省好些心,我姐姐也安慰些,我也放了心了。老太太便定个日子。还通知亲戚不用呢?”贾母道:“宝玉和你们姑娘生来第一件大事,况且费了多少周折,如今才得安逸,必要大家热闹几天。亲戚都要请的。一来酬愿,二则咱们吃杯喜酒,也不枉我老人家操了好些心。”薛姨妈听说,自然也是喜欢的,便将要办妆奁的话也说了一番。贾母道:“咱们亲上做亲,我想也不必这些。若说动用的,他屋里已经满了。必定宝丫头她心爱的要你几件,姨太太就拿了来。我看宝丫头也不是多心的人。只是她哥哥还没回来,总叫人提溜着个心事。”说着,薛姨妈也不由叹气抹泪。薛蟠的案子虽已断完,衙里却总不见放人,银子更使得如流水一般。薛蝌也曾进去探视,虽说身体并无大碍,但总呆在牢里心情也是郁闷至极了。
恰好妩瑶进来,笑道:“老太太姑妈又想着什么了?”薛姨妈道:“我和老太太说起你大哥哥来,所以伤心。”妩瑶赔笑道:“老太太和姑妈且别伤心。薛大哥哥那案子都已结了,就差过些日子放人了,等他回来姨妈还不知怎么乐呢。”只见妩瑶面色发黄,身上也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如今她父亲去世,每日过来为宝玉宝钗张罗亲事也是强撑欢笑。她娘的身子又不好,每日只躺在床*上,药吃了一大堆也不见好,眼见得是过去的光景了。妩瑶心里又急又痛,恨不得每日守在母亲身旁。可她早已是出嫁的女儿,每天必须得承欢在贾母膝下,方能稳住自己的地位。王夫人那里也不叫她回去,推说自己心口疼,将家中一切琐事全都推给了妩瑶去做。宝玉娶亲这官中的银钱只出了一少部分。除了贾母拿出来的私房,剩下的钱都需要妩瑶自己填补,王夫人是一毛不拔的。妩瑶接了这烫手的活计,又不敢和贾琏说,只得想法设法弄些银子回来。典当自己的金银首饰总不像话。最后只得将家中人的月钱连同下人们的工钱一起放了印子钱,这印子钱是当时高利贷中的一种,放债人以高利发放贷款,本息到期一起计算,借款人必须分次归还,比如:放钱十吊,以一月为期。每月二分行息,合计一月间本利,共为十吊零二百文。再以三十日除之,每日应还本利钱为三百四十文。当贷出原本时,即扣除本利,然后按日索取每日应还的本利。到期取完。因为每次归还都要在折子上盖一印记,所以人们就把它叫做“印子钱”。官宦家庭或者家属是不允许放印子钱的,俗语云:印子钱,一还三;利滚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还;几辈子,还不完!妩瑶却凭着自己贾府掌家媳妇的身份,偷偷的借了别人的名头放了出去,每月的印子钱只多不少,那些借了印子钱却还不起的破落户,自有那些下人打手们过去讨要。妩瑶一门心思的指着这些银子填补空缺,谁能想到外面的人对贾府都是一片指责,那些借了印子钱还不起的人更是怨声载道。
这边妩瑶跟着打趣宝玉夫妇,说宝玉去拉扯宝钗的袖子,宝钗羞臊的什么似的。薛姨妈笑道:“这是宝丫头古怪。这有什么的,既作了两口儿,说说笑笑的怕什么。她没见她琏二哥和你。”妩瑶笑道:“这是怎么说呢,我饶说笑话给姑妈解闷儿,姑妈反倒拿我打起卦来了。”贾母也笑道:“要这么着才好。夫妻固然要和气,也得有个分寸儿。我爱宝丫头就在这尊重上头。只是我愁着宝玉还是那么傻头傻脑的,这么说起来,比头里竟明白多了。你再说说,还有什么笑话儿没有?”妩瑶只得接着说道:“明儿宝玉圆了房,亲家太太抱了外孙子,那时侯不更是笑话儿了么。”贾母道:“猴儿,就你会说话。想你林妹妹若还在,我也给她说个京城人家,倒还能多见几面。偏她哥哥给她订了什么茜香小王子,那千里迢迢的,我这辈子都难得再见上她一面了,这林丫头也是个狠心的。”说着,便不住的抹泪。妩瑶陪笑道:“等她嫁过去就知道老太太的好了,这后来的哥哥哪里比得上自己亲外祖母?偏我那堂妹也跟着煽风点火,最是没规矩的。”贾母薛姨妈听了,一个想着人家如今的身份,马上就是北静王妃了,编排人家总是不好;另一个却因自己儿子与她交好,倒也不好说人家的坏话,二人也不理会,贾母便道:“你别胡拉扯了。你去叫外头挑个很好的日子给你宝兄弟圆了房儿罢。”妩瑶只得去了,择了吉日,重新摆酒唱戏请亲友,不在话下。
却说宝玉虽然病好复原,宝钗有时高兴翻书观看,谈论起来,宝玉所有眼前常见的尚可记忆,若论灵机,大不似从前活变了,连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