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缓缓叹息一声,皇上略微有些出神,半晌,又道,“你一道压着庄汝进京,路上,可有听他说起过什么?”
程则心里明镜似的,不慌不忙的道:“姜大人只说,这回是狄冉回合县路上无意见看见的,知他是临阵脱逃,皇上正下命捉拿他回京,方顺手给拿下的。臣知他是重犯,理应回京后由皇上亲审,不便多问,只压着他一路回来。”
余光扫见皇上果然脸色缓和了一些,程则方放了半颗心下来。
庄汝跑去合县之事,内中决计有鬼。可这个鬼只能是皇上自己亲自问出来,自己也好,姜哲、白安珩他们也罢,能猜,却都绝不能多上半句嘴。
姜哲他们叫自己压庄汝回来的意思就是叫皇上放心——自己是皇上的人,当初也是皇上叫自己跟着白安珩他们到的合县。且皇上又向来知道自己忠心、本份,如这等牵扯到皇子间纷争的事儿、又如合县这回的事情,自己向来是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也不去多打听。
皇上又咳嗽了两声,开始慢慢询问这二年间在合县的所见所闻。虽平素程则月月都有密报递进京来,可当面询问自然又是不同。皇上并非不信白安珩,可他既然喜欢这孩子,自然要为他的安危找想,多在他身边儿放些人也是正当的。
不过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皇上便有些乏了,挥手命其下去。
合上眼睛,躺在榻上似睡非睡的好一会儿,外头大太监在门口儿低声道:“皇上,于大人回来了。”
“嗯。”应了一声,抬手捏了捏两眼中间的鼻梁,皇上方叹了一声,又坐了起来。
在程则之前从皇上这里离去的那个于大人又走了回来,进门后,便拿着一份笔供道:“皇上,笔供在此。”
沉着脸接过那些纸张,眯着眼睛靠近刚刚燃起的烛火就近看着,一页、一页,皇上几乎是一字一字慢慢看过,脸上的颜色越发难看起来。
“刷拉”一声,纸张纷纷掉落到地上,咳嗽声响起,脸上都被咳的通红一片。
“逆子啊、逆子!”
于大人跪在地上,头不敢抬,只恨自己多生了一对耳朵。
又喘了一会儿,皇上方又抬起手来,有些哆嗦的指着外头道:“去!把那个逆子给朕拿来!”
于大人就地磕了一个头:“皇上,三思呐……如今只是庄大人一面之言,还不能就此定下大殿下的罪名……”他自然是清楚的,皇上这会儿是在气头上,所以才叫着拿下大皇子。可若是大皇子有法子推脱开这个事情,之后要被清算的可就是自己了。
他不是大皇子那边儿的,也不是五皇子那头儿的,他所忠于的只有皇位上的那个人,因此,就算觉着哪位皇子没戏了、就算他也想参上一脚,可这一脚,就要能彻底定得了乾坤。不然,之后若是有个万一,被清算的就该是自己了。
一口口喘着大气,皇上脸上眼泪横流,他不过是想两个儿子一文一武,这才能相得益彰。且等自己百年之后,兵权拿大老大手里,老五登基后也不好就夺了老大的兵权,也能让老大活得自在些。
可他的苦心,儿子不稀罕,人家要凭自己的本事去拿他想拿的。但老大性子素来有些鲁莽,若他登基,朝中老臣可就要遭罪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原本为了江山社稷的安排,以老五平和的性子定能发扬延续下去,可要是换成急脾气的老大,指不定这江山就会被他自己给毁了!
自己久久不提此事,只暗中下了诏书,就是怕让老大再急了眼,做出什么事情来。可事到如今,他……到底还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