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绯心中一凛:“谁?”
哗哗雨声中,传来清晰而冷静的声音:“是我。”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但混合着雨声,宋绯一时没反应过来。
田业在一旁小声提醒:“世子,是晋王。”
来得也太快了吧?宋绯有些措手不及,胡乱抹了抹泪水,哪还顾得上伤口,慌忙扯来薄毯盖住全身。
田业见状随即打开房门,一阵清冽的泥土气息瞟进屋中,檐下雨珠成串,晋王就站在门口,面色平静如水。猜不出他是天生好脾气还是天生喜怒不形于色。
倒是王宗印不悦道:“让陛下等这么久?真是岂有此理!”
田业呵腰拜下去:“让陛下久等了,实在是世子刚才衣衫不整,不便见人。”
桓止眉目一动:“哦?世子伤势如何?”
田业答道:“没有大碍。”
桓止点了点头,一脚踏进屋中,他穿着常服深衣,衣间还携着雨水的湿凉之气。
宋绯靠在床上头道:“恕在下身体不便,不能给陛下见礼。”
“世子既然受了伤就不必多礼。”桓止闲闲负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王宗印和田业犹豫着退下,正要关门,却发现韩云起站在原地没动。
这举动无疑在挑衅君主的权威,桓止奇怪地瞟他一眼:“你为何不退下?”
韩云起挺直腰道:“在下是卫国人,食的是卫国俸禄,听命于世子,没有世子命令,不敢退下。”
这话搁在昏君耳里就是大逆不道,可若是搁明君耳里就是忠心为主了。
大概晋王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是位千古明君,并没有同韩云起计较,反而赞许了几句。他又转过身来看着宋绯,眼睛湿润润的,像是在雨水里浸泡过,头发甚至还在滴水,乌黑的发衬着苍白的脸,眉头皱得死紧。
他道:“世子现在有气力回答寡人的话么?”
宋绯疼得要死,药都还没上好,她甚至能感到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流。真是疼啊,她吸了口气,尽量让语调四平八稳:“还好,陛下有话尽管问好了。”
“你是怎么受的伤?”
“我在别馆里呆着无聊,便去了青城别柳。谁想到在那里遭人刺杀。幸亏我命大。”宋绯提起来仍心有余悸,“刺客是五个黑衣人,训练有素,还是有备而来。”
“对方可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宋绯摇头:“他们倒嘴硬得很,什么也不肯说。我也觉得莫名其妙,我在贵国向来与人为善,照理说没有什么仇家,只除了……”她说到这里顿了下来。
她明显是故意停下来,恐怕等的就是他一句“直说无妨”,他这心思在他面前真是嫩得可以。桓止不动声色,倒想看看他要说什么,于是顺着他的话道:“世子直说无妨。”
宋绯忍着身体的不适调整了下坐姿:“太叔丞相和卫国是世仇,这是众所周知的事,陛下想必也明白这点。太叔公子会刁难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桓止打断他:“世子的意思是这次刺杀跟寡人的丞相有关?”他摇头否认,“丞相跟卫国有世仇是公开的秘密,世子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别人肯定先怀疑丞相,丞相怎么会蠢到去冒这风险。”
宋绯说:“也许太叔丞相就是利用陛下的这种心理呢?”
“世子。”桓止毫不犹豫打断她,“我堂堂晋国的丞相怎么会使如此卑劣的招数,弃国家大义于不顾呢?”就算心中有所怀疑,桓止也不会在敌国的世子面前承认,君臣之间有了嫌隙很容易给外人可乘之机。
宋绯被晋王堵得说不出话来,她承认她就是在挑拨,反正那几个刺客也死了,死无对证。不管晋王信不信,心里肯定会存疑,时日久了,说不定就慢慢生根发芽了。她不能一直处于被动的地位,等着他们父子来找她麻烦,适当的反击是必要的。她心里很得意,可血一直往下流,晋王能不能快点走?
她忍不住道:“陛下明察秋毫,必能还我一个公道,我在此先谢过,只是身上疼痛难忍,又不好在陛下面前发作……”
桓止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是要赶他走。事情问得差不多了,他也无意再逗留,起身正欲离开,不经意转首时发现盖在宋绯身上的薄被上有一小块鲜红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