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母歪在床上哼哼唧唧地装病,目的无非就一样:你们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头,你们就得来伺候我。
冯玉姜看看几个孩子,个个一脸的不愿情。冯玉姜不怕伺候老人,可冯玉姜怕够了钟母骂人作妖。
钟母翻翻眼皮,问道:“你们不得回来过年吗?大过年的,谁个过年不来家?”
冯玉姜有些为难地说:“妈,我们一家子,肯定都想回来家过年,可是我们连床都搬到那边去了,这好几口人,实在没法子住啊。”
钟母一听,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声音也拔高了许多。
“那恁就不打算回来了?撂我一个人搁家,这年叫我怎么过?”
冯玉姜说:“妈,你要是愿情,我们接你去街上过年。就是吧,地方小,你得跟二丫一起挤挤。二丫那个床,有点小,你得委屈一下子。我还寻思,你要是总这样病着,不如就搬去街上跟我们住算了,我们照顾你也方便。就是那地方有点偏,平时邻居什么的上班上学都很忙,我们一家子更忙,就怕你找不着人说话拉呱,闷得慌。前屋饭铺客人多,你又不方便去,我怕你一个人整天关在后院小屋里闷坏了。不过,我白天忙,顾不上你,你倒是可以跟小五玩。”
钟母眨巴了几下眼,愣了愣,才躺回到棉被卷上,说:“我不去,我就搁家里。死也死搁家里。”
钟母听明白了,她要是去了,不光没有自己的屋子,还得跟二丫挤一张小床,那个二丫,牙尖嘴利的,实在叫她欢喜不起来偏还拿着没办法。要是跟二丫住一个屋,还不得把她气死!
更何况,听冯玉姜这么一说,她要是去了,没地方溜门子,没有老头老太说话拉呱,就得跟个猪似的圈在一间小屋子里,还得给她看小五,那不比现在还难受吗?
钟母脸色就更差了,一副恨恨的样子。
冯玉姜既然这样说,也是心里盘算好了。钟母这回费事扒拉地装病,还专门使唤钟老大去她家递话,肯定是一个人在家不好过了。钟母既然闹上了,无非就是还想跟她一家子住一块儿,重新让人伺候着,重新过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骂谁骂谁的消闲日子。
冯玉姜想,等着钟母开口,还不如她主动提出来,把孬话先说在前头。
她寻思钟母多数不能去。要是她这样说钟母还非得要搬去,那倒也好了,就像钟母想的那样,饭铺子,那是冯玉姜硬气的地方,你钟母去了,没人跟你东家长西家短,没人有功夫配合你作妖,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小屋子里好了。
冯玉姜说:“妈,你要是不去的话,大年初一我叫小孩都来给你磕头拜年。我给你买了些东西,你还想吃啥,跟我说我去买。”
“啥也吃不下,早死早好。我白养了一回儿子,有什么用?一大把年纪了跟前连个人都没有。”
冯玉姜说:“妈,看你说的,山子爸他不是上班忙嘛!再说不是还有大哥在你跟前呢吗?人家大哥都跟我说了。昨晚大哥上我家去,饭都没吃就赶紧回来看顾你了。”
二丫在旁边说:“奶,你别说气话,你看你也就才六十几岁,身体又好,你再看前头老胡奶,她比你还大两岁,整天在地里干活,儿媳妇还嫌她这个那个,跟老胡奶比,你多好的福气。”
钟母见断了想头,又被二丫这么一说,装不下去了,索性翻脸骂人。
“我算看出来了,都嫌我累赘,都巴望我死啊,我死了恁就轻快了,恁就畅快了。现在这人都孬种,光顾着挣钱,钱是她爹,家里爹娘都不要了,人良心不要的,良心渣子都没有了……”
冯玉姜无奈地看了看几个孩子,本来念着钟母毕竟是老辈,还打算叫几个孩子在这陪她过个小年,现在看来,钟母就没打算叫人过安这个年。
山子说:“奶,你别生气,你不是有病吗,有病你消消气,我陪你去卫生室看看吧,先治病要紧。”
二丫扭头看看山子,在背后偷偷给他哥竖了个大拇指。山子看到了二丫的手势,脸上却一本正经的,就要叫钟母去看病打针。
“不治,死了正好,死了恁有名有利。”
冯玉姜说:“二丫,你奶不想去看病,你去把那苹果洗一个拿来,叫你奶尝尝。山子,你抱小五出去溜溜,我去把家院子扫扫。”
冯玉姜这么一支使,娘几个便纷纷从屋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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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丫出了东堂屋,在锅屋转了一圈,清锅冷灶的,想找口热水洗苹果都找不到。这钟母,也实在是懒到家,邋遢到家了。想当初她一家还没搬走时,钟母干净得要命,衣裳顶多穿两天就得洗,反正不用她自己洗呗!二丫想起这些事,心里忍不住好笑。
这天寒地冻,水缸里厚厚一层冻,砸都砸不开。二丫只好自己去挑水。她人还小,就只打了两半桶,一路挑回来,自己动手烧了半锅热水。
二丫正在洗苹果的时候,钟老大家的抱着孙女彩彩来了。
“呦,他四婶子,你娘几个都回来啦?他奶怎么样了?”钟老大家的说着,就进了钟母的东堂屋,一边询问钟母好些了没有,一边眼睛就在屋里滴溜溜转了一圈,在冯玉姜拿来的年礼上头明显多看了几眼。
钟老大家的抱着彩彩在钟母床沿坐下,陪着笑对钟母说:“妈,咱家可没有他四婶子有钱,我明天炸萝卜丸子,炸好了给你两碗过年吃,过两天还要做豆腐,再给你一块豆腐。”
钟母哼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