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姜这么身子朝后,整个人仰面摔倒在地上,不动胎气是不可能的。
她渐渐地觉着肚子疼,身上冒虚汗,自己抱着肚子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爬不起来了。
她扫一眼那老王,他捂着流血的头,正坐在地上。二丫一石头砸过去,破是破了,要砸晕他这么大个人还真不太可能。他看见事情闹大了,冯玉姜只怕要出事,自己也吓虚了,索性抱着头装死。
诬人小偷小摸是一回事,害人子孙后代是另一回事。诬人偷点麦子也就是个纠纷,害人子孙那就是血仇了。
不论哪个男人,他就是再不拿自家女人当回事儿,碰上这事也得跟你拼命,单就从面子上也过不去呀,何况还是身强力壮脾气恶的钟继鹏!
老王这下子觉得这事闹大了。他开始只是怕冯玉姜去生产队告状,跟谢老三家的一合计,就设了个套子想拿捏冯玉姜,抓她个把柄,寻思冯玉姜要是害怕服软求了饶,便不敢再说出去今晚的事。要是冯玉姜真的跟他们硬对上,他是场头占着上风,冯玉姜一时也说不清白,生产队也不好怎么着他。
老王心里便暗暗打定了注意,一定要咬死口,就说是冯玉姜偷麦子叫他当场逮住,她自己紧张不小心绊倒的。
二丫见冯玉姜样子十分难受,到底人小,便吓得慌神了。冯玉姜起不来,干脆靠着二丫的胳膊慢慢躺平,自己心里叮嘱自己不要乱动弹,叫二丫:
“赶紧去找人来。”
二丫想要跑去喊人,可又不放心扔下冯玉姜,急得哭了起来,放开了喉咙冲村里大声喊人。这里已经紧挨着村头,大晚上的四周安静,二丫的喊声很快就惊动了人。
冯玉姜被抬进村里的卫生室时,钟继鹏已经接到消息赶到了。他一手推开围着冯玉姜的几个女人,铁青着脸,问了一句:
“你怎么样?”
冯玉姜说:“不知道。肚子疼。”
那时候各村里卫生室是有的,并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医生,也就是找个有些子文化的人,到上头培训一阵子,回到村里来当赤脚医生,所谓的“赤脚”,大概就是一边给人看病,一边赤脚下田干农活的意思。这样的赤脚医生,只是看个小病小灾,但凡遇上要紧的病情,自己就先慌了。
赤脚医生给冯玉姜把了脉,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村里的小卫生室,也就是治个头疼脑热,几样子最常用的药。遇上这样的情况,他就算懂也没有可用的药啊!
赤脚医生也是本村人,按村里辈分低了钟继鹏一辈。他抬起头,跟钟继鹏说:
“四叔,我看这恐怕要滑胎,幸亏四婶子自己懂一些,跌倒了就躺下没乱动,现在先让她这样躺着,你还是想法子送去乡里医院吧!”
听了这话,立刻就有村民张罗着走出去,到生产队牵驴套车。
钟继鹏又问:“怎么浇个园,浇出了事来了?”
冯玉姜微眯着眼还没开口,旁边二丫吧啦吧啦就跟钟继鹏一五一十都说了。一个村子就那么大,谁还不知道谁的底细?在场的人一听,心里也就差不多明白谁是谁非。
钟传军这时候跟山子一起赶到了卫生室,钟继鹏扫了一眼侄子和儿子,吩咐道:“传军,你领着山子,把你婶子看好。”说完,一转身就出了卫生室的门。旁边的人寻思他这是要去出气,便纷纷想要拦住他,奈何这钟继鹏身高力壮,几下子扒拉开众人,瞪着两只恶狠狠的眼珠子就朝麦场上去了。
再说老王,见众人七手八脚抬走了冯玉姜,自己头上流了几滴子血,也不好凑热闹去卫生室包扎,到底还是做贼心虚,只好继续装死在原地坐着没动。旁边也有好事者在跟他扒拉这事,老王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这时候,钟继鹏气势汹汹地就来了。
钟继鹏远远地看到几个人影,判断有那老王。他直奔着过去,顺手从草垛上抽出一把草叉,抡起来奔老王劈头盖脸就抽了过去,周围几个说话的人吓得赶紧躲开。
这一叉过去,罩头抽在老王身上,老王哎呀一声,知道要遭了,顾不上再装死,爬起来就跑。钟继鹏使足了劲,紧赶着又补上一草叉,这一叉,直接把老王抽得趴倒在地上,不装死也爬不起来了。
那时候,草叉都是木叉多,长长的杠子,前头分成三股。老庄户不喜欢用铁的草叉,沉,不服使。钟继鹏两叉下去,草叉前端就打断了。幸亏是木叉,也要是铁草叉,估计这老王就永远不用再爬起来了。
旁边几个人看着怕出人命,这钟继鹏气性一上来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几个人就赶紧围过去,拉的拉抱的抱,总算拦住了钟继鹏再来一叉。
老王半天才缓过气来,躺在地上哎呦拉跨地直叫唤。
“哎呦,你个钟继鹏,你打我,你打我老社员,你打我老场头啊你!”
“老你妈个x!敢骑到我头上拉 屎了!”钟继鹏破口大骂。
几个拉架的人连忙劝说钟继鹏,安抚他先去顾自家女人要紧。钟继鹏恨恨地扔掉打断的草叉,回卫生室。
许多年后,二丫说起钟继鹏打场头老王的情节,还是大喊解气:
“我爸那人,冷不丁也能干点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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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玉姜大半夜被一辆毛驴车送进了乡里的医院,她这次在床上整整躺了四十多天。
那时候一个乡镇小医院,也没有什么太好的保胎药,也就是打几针黄体酮,吃点中药,医生的法宝就是卧床保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