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鸿被她哭得心里酸软,抱着她轻轻哄了许久,才将人哄得不再哭泣,叫了丫鬟传上简单的饭食来,两人用了饭,顾嫣然就要忙着给他收拾行李。周鸿是上过战场的人,有经验,指点着她收拾了些东西,好歹哄着人睡下了,自己回厢房忙活了一会儿,便悄悄出来,连知暖都不叫,独自挑着灯去了后面珂轩。
如今谢宛娘快要临盆,更是娇气,齐妈妈每每深夜还要起来看看她,故而此时还没睡下,见是周鸿来了,连忙迎出来将他接进自己房里,问道:“少爷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周鸿问了她几句谢宛娘的身孕:“嫣然没经验,这件事,请稳婆也好,挑乳娘也好,都要妈妈做主了。”
齐妈妈忙道:“少爷放心,谢姨娘着落在我身上,若有个差错,只管问我。”
周鸿点了点头,斟酌着将去西北的事讲了。齐妈妈心里虽然不舍,但知道他从前也上过战场,只道:“少爷务必珍重,身边也该带个人伺候才是。”
“元宝就很好。”周鸿犹豫一下,还是道,“此次去西北,怕是比从前要难些……”从怀里拿出几样东西来,“倘若我回不来——”
齐妈妈的脸唰地就白了:“少爷怎么说这样丧气话?从前在西北好几年,不也是没事么?”
周鸿不想对她讲明白有个与你政见不合的上司是多危险的事,只道:“妈妈,打仗这事儿,本就是刀头上舔血的事,谁也不敢说自己上了战场就能活着回来。我也不是说不吉利的话,只是防个万一。”
齐妈妈顿时眼泪哗哗就要往下流,想想这样不吉利,连忙把眼泪又擦了道:“少爷有什么话只管吩咐,只是万不可再说这样丧气话了。”
周鸿苦笑了一下,将几张银票先递给她:“这是三千两银票,倘若我回不来,谢氏和孩子都要交给你,先将她们捡个妥当的地方安置下来,若有什么事,可以去许府递个话。周家长房分得的家产,都是周家的,我并不想多求。”
齐妈妈觉得不大对劲:“少爷,那少奶奶呢?”
周鸿慢慢又递出一张纸:“这是一封放妻书。”
“放妻——”齐妈妈脸色变得比刚才还要白,“少爷这是什么意思?这次西北的战事,怎么就至于……”
周鸿轻轻点了点头,缓缓地说:“从前我是孤身一人,是死是活都没什么牵挂要,可如今不同了——少奶奶年纪小,妈妈也知道,我们甚至尚未圆房,更不用说子嗣了。倘若我回不来,少奶奶这样的年纪,难道还要让她一辈子都守着么?所以,倘若我没有回来,妈妈就将这封放妻书给少奶奶,让她带着所有的嫁妆回娘家去,另寻良配。妈妈千万记得,若是二房要叫少奶奶守着,又想给她过继子嗣,你必须拿这放妻书出来,放少奶奶回娘家!切记!若是让少奶奶落到二房手里,我死都不能瞑目!”
周鸿是正月二十三出发的,他一走,顾嫣然就觉得这小山居仿佛突然空了。明明日子是一天暖似一天,她却总觉得屋子里怪冷的。
不过,她却闲不下来。正月末,她去了一趟分得的两个庄子上看了看。这两个庄子离得极近,若不是中间有条河,河边上还有几块田地是有主的,其实就是连成了一片的,且都靠着山,有一半都是山林。
顾嫣然亲自上山去看过,那山林中有许多桃花杏花,甚至还有些桂花树。因着是主子们去消夏避暑的地方,庄子上处处可见花木,颇有些花本就是可用来制胭脂香粉的,庄子上的人,也有好些是侍弄花木的好手,远强于种庄稼。
有了这几项便利,顾嫣然就索性照着自己想的,召来了庄头,议起在庄子上种花供铺子里做脂粉的事儿。
有一个庄子上的庄头,姓吴,本人就是莳弄花木的好手,从前就曾向侯夫人提过建议,将庄子上的花木卖出去,侯夫人却没听进去。这庄子上没甚大出产,只供主子们偶尔来住一住,庄头也没有什么实惠,心里也有些想头,便偷着弄弄,赚几个小钱贴补自家。如今一听少奶奶也提出这想法,更许了他年底若做得好,便按比例给他发花红,他自然雄心勃勃,拍着胸脯保证好好干。
另一个庄头却是侯夫人的心腹,留下来看风向的,一听顾嫣然的提议,便推三阻四。顾嫣然也不与他多说,问清了他的家人都不在这个庄子上,便归还他的身契,给他五十两银子放了他自由身,叫吴庄头兼管了这两个庄子。横竖中间不过隔一条河,近得很。
少奶奶这样雷霆手段,就有人还想反对也不敢吭声了。吴庄头家里几辈子都在本地,论根基比别人都厚些,有他坐镇,那些人也翻不出大风浪来。
顾嫣然在庄子上呆了两天,才坐马车回了京城。才一进小山居,石绿就一头汗地过来:“少奶奶,珂轩那边发动了!”
顾嫣然也吓了一跳:“几时发动的?不是说还有几日么?”
石绿擦着汗道:“说是那么说,可齐妈妈说了,这头胎是说不准的——今儿一早就发动了,不过少奶奶放心,请来的稳婆看了,说谢姨娘这身子是好生养的,只是补得略有些过,孩子有大,是以困难些。”
“我去瞧瞧。”顾嫣然到底是主母,这关系脱不开,纵然心里不喜欢,也还是去了珂轩。
才到珂轩外头,就听见谢宛娘叫得惊天动地,里头稳婆满头是汗地道:“姨娘省着些力气生孩子罢,这女人生孩子,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