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贾芸等了两日将手边诸事收拾停当,便先进来西府这边求见凤姐。他颇有些伶俐,额外买了些新巧的小顽意,拿进来说是送给大姐顽的。
凤姐见他这样,倒想起上一世他为了在自己手里谋个差事,也是买了些东西给自己送礼,------似乎还是借的银子置办的呢。只是自己那会子收的心安理得,一点也不想想他家里过的原也艰难。
如今自然和前世不同了。
凤姐因着见他依旧如此洞明练达,倒也觉得喜欢,遂笑道,“芸哥儿,说起来你也是我的侄儿,大可不必如此见外的。我也是素日敬佩你母亲的为人,你是她教导出来的,想必也不错。往后在我手底下做事,只要谨慎诚实伶俐些也就罢了,我也不是那鸡蛋里挑骨头的人。你的事我已经和来旺说了,你得空自去找他就是了。以后有什么事,你也只管和旺儿商议去,实在定夺不下的,就叫二门上的小厮传话进来见我就是了。”
贾芸听这话说的很是亲厚,心里也颇有些感动之意,躬身又说了些话,就告辞出去了。
小月送他出门,刚要转身回来,看见黛玉院里的醉墨过来了,忙笑道,“姐姐来做什么呢?”
醉墨笑道,“今儿嬷嬷们说天儿冷了,叫采买的小厮出去买了些新鲜材料,晚上预备着要吃暖锅呢。姑娘说这个人少了没趣,打发我过来请二奶奶和平姨娘还有你们也一起过去吃,嬷嬷们说这个最暖身子了呢。”
小月闻听此言也笑了,道,“那快进去吧。二奶奶也常念叨着这几日要去看林姑娘呢。”一边打起帘子。
醉墨笑着进来,说明情由,凤姐笑道,“到底是南边的嬷嬷想的到,这季节可不就是吃暖锅的呢,你回去告诉林姑娘,多预备点,我们这屋子人多,又都是能吃得下的,可别看了笑话。”醉墨抿嘴笑着应了。
晚上可巧贾琏外头有事,不回来吃饭,凤姐便真的带了平儿小月小琴丰儿几个过去黛玉那里打秋风。
进去只见里外几张桌子都预备好了,里头黛玉凤姐两个嬷嬷并平儿的都是铜胎掐丝珐琅火锅,外头丫头婆子们的都是清一色的铜锅,并那些生的鹿尾鹿肉羊肉野鸡,荤素热菜,摆的满满当当。
彼此先客套过,分宾主落座。
凤姐四下转头看了一看,笑道,“妹妹这里拾掇的越发舒服了,倒叫我看着眼热。”
黛玉笑道,“凤姐姐总是这么会说话。我哪里懂得这些呢,还不都是两位妈妈上心。”
凤姐便先要敬了郦嬷嬷和扈嬷嬷一杯酒,两个嬷嬷忙说使不得,先给凤姐和黛玉敬过一杯后,才肯受了凤姐的敬酒。
凤姐看着她俩行事,心里不由一动。
贾府旧俗,年高伺候过父母的家人,比年轻的主子还有些体面,比如赖嬷嬷进来说话办事,就比别人额外多些脸面。
只是冷眼看着外头人家,都是尊卑分明上下有序的,奴才再大也压不过主子。----譬如林家就是这样,虽然两个嬷嬷年纪大又能干,但在黛玉跟前总是谦恭祥和,从来不拿一点款出来。
不像贾府那几个老妈子,一个比一个咬牙难缠,唯恐人家不知道她比别人有体面------须知体面又不是自己吵嚷出来的。偏老太太领着头给赖家面子,自己也不好说什么的。
一时饭毕,外头小丫头子进来撤了桌子,郦嬷嬷便道,“你们都出去吧。叫姑娘和二奶奶自在说会子话。”一边叫碧落倒上好茶来吃。
凤姐笑道,“我看妈妈今天颇为高兴,只不知为何。
郦嬷嬷和扈嬷嬷对视一眼,笑道,“二奶奶这眼力真叫老奴不得不叹服的。说起来还真是有件喜事,今日扬州有信来,说是我们老爷不日便要进京了。”
凤姐闻言一惊,复又一喜,笑道,“果真么?”
黛玉点头,笑道,“父亲信中说,此次是奉旨意进京述职,算来今日已经动身了,若是舟车顺遂,年前就能见面了。”说着不觉眼圈就红了。
凤姐忙笑道,“妹妹这就叫我不懂了,如此高兴的事,怎么还要哭呢?莫不是怕我不懂什么叫喜极而泣,故意做个样儿给我看看么?”
说的黛玉和两个嬷嬷并平儿都笑了。
扈嬷嬷也笑道,“可是二奶奶诙谐的好,我们姑娘别的都好,只这一点,动辄容易伤心,我和郦姐姐看着那心里也怪不好受的。
黛玉明白这是嬷嬷隐晦的提点自己,忙拿帕子按了按眼圈,道,“妈妈说的是,往后我也留心就是了。”
凤姐也一笑,道,“可不是呢,妹妹一向肯听两位妈妈的话,这身子眼瞅着也结实了许多,林姑父见了,必定愈发喜欢你的。”
又说了一会话,外头醉墨进来回话道,“回二奶奶和姑娘,二奶奶房里的人过来说,琏二爷方才回来了,打发他们过来看看二奶奶什么时候回去呢。”
凤姐还未说话,扈嬷嬷先笑道,“我竟不知琏二爷也有汉朝张敞古风,竟一刻也离不开二奶奶。这一会子还要使人来催。”
说的屋里众人都笑了。黛玉也拿小指勾了勾自己的脸腮,看着凤姐微笑。
凤姐饶是脸皮粗厚,也不由微红了脸,半日笑道,“想来他有什么要紧事要找我商量罢。”众人依旧又笑起来。
说着话凤姐便起身告辞,带了平儿一干人等回了自己屋里,果然见贾琏捧着杯茶,正慢慢喝着呢,见她们回来,先朝凤姐飞了个眼色。
凤姐不由一笑,一边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