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纹忙不迭的摇头,眼中满是惊恐之色,道,“不是我们二爷!是,是老爷,我们老爷他要杀了我呢。”
一句话把屋里几个人都惊了一跳。
且说王夫人自元春殁了便一病不起,虽说每日里请医延药,也不见好,反倒越发憔悴起来。不过十数日光景,竟是床都下不来了,凡事俱是丫头服侍。亏得身边尚有个小翠是用惯了的,那些屎尿脏污也不嫌,依旧忠心耿耿的贴身侍奉。旁的几个丫头见有她顶着,越发躲的远了些。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李纨和李纹两个虽说不必亲自动手做那些脏累的营生,只每日在床前喂药喂水的,也都熬得也有些受不住,且王夫人撒手了,她两个还要料理后院那些琐事,便商议一人一日轮流过来服侍,另一个便自去理事也就罢了。
今日便该是李纹侍疾的日子。想着王夫人那屋子一进去便是隐隐的腥臭,连早饭都有些吃不下,却又迟迟不肯搁下筷子,如此耽搁下来,待过去王夫人屋里的时候,便比平时已晚了两刻钟了。
如今府里头缩减开销,便是王夫人院子里本也没有几个丫头婆子,且这几日王夫人病着,底下人知她分身乏术计较不来,越发躲懒懈怠,故而李纹过来时,便只院门口一个洒扫的小丫头子正拿着扫帚扫院子呢,别人竟连人影也瞧不见。
她原是过来侍疾的,也就没带丫鬟。独自刚走到王夫人寝室外头,便听见里面哗啦一声,倒像是茶盏摔了的动静。
这几日王夫人越发喜怒无常,动辄便要摔了茶碗饭碗的,李纹只当是她又犯了病,脚下不由的便顿住了,正想着要不要进去的空儿,却听里面传出来贾政的声音,气狠狠的道,“你说的竟是真的?”
这回李纹是真的不敢进去了。待要转身离开,又有些迈不动脚,只左右瞧了瞧无人,便只站在窗跟底下不动弹了。
只听里头王夫人大笑道,“当然是真的了,你以为那心病是那么容易得的?那死丫头敢背着我勾引宝玉,我若是绕过了她,后头不知道有多少狐媚子要跟着浮上水?”
只听贾政颤声道,“竟是真的!可怜好端端的一条人命,你竟敢就下手了?如此说来,宝玉屋子里头死那个几个丫头,竟都是你做的了?”
王夫人冷笑道,“是又如何?我通共就那么一个宝玉,就该白白的教她们勾引坏了不成?死了竟是便宜了她们!岂止她们几个?便是你屋里那个水仙和腊梅,不也是我动的手吗?”
说着又是一阵大笑。李纹在外头听得心惊胆战,只觉得王夫人倒像是疯了一般,却不晓得水仙和腊梅是哪个,一时要走又耐不住好奇,只继续听。
只听贾政道,“水仙和腊梅?你说水仙和腊梅竟然不是病死的?竟然是你!竟然是你!”
那声音已有些耐不住的火气,却听王夫人道,“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嫡妻,八抬大轿抬回来的,那两个小贱人倒是什么货色?不过是两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丫头罢了!我进了门还敢巴着你不松手,就该死!我们王家的秘药,你以为是那些庸医能哨探出来的么?漫说是他们,便是宫里头那些太医,也都瞧不出来呢。哈哈哈。”
只听又是哗啦几声,便是贾政道,“你说什么?你竟敢把药给了娘娘?你竟敢把这样污浊的手段教给娘娘!你以为宫里是甚么地方,那里头都是些甚么人,岂能容得那样下作的手段?你这个蠢妇!怪道娘娘说薨就薨了,原来竟有这样的缘故,原来竟有这样的缘故!难怪圣人竟对我家毫无抚恤之意,竟是有这样的内情?!”
王夫人冷笑道,“当年你和你娘那老虔婆把我闺女送进宫里,可不就是想靠着我闺女在里头挣命,反教你升官发财么?可怜她小小年纪,在宫里头熬油一般熬了这么些年,如今没了,你倒嫌弃她这条命没给你换些好处回来?早知你是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又何必替你算计那么些年!”
贾政怒道,“你这个蠢妇,不给我招灾惹祸也就罢了,还敢说替我算计?”
只听王夫人高声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若不是我算计着,琏儿他亲娘怎么就没了?若不是我算计着,瑚儿怎么就没了?你能在荣禧堂住了这些年,养得起那些清客相公?若不是我算计着,琏儿媳妇进门那么些年能没个孩子?-------不想她后头竟长了心眼子,倒教我算计不上了。”
贾政怒道,“你疯了!这样的事也敢胡唚!你有几个脑袋?”
王夫人冷笑道,“你不信?不信咱们这就去找证人,虽说那些丫鬟婆子都叫我打发的远远的,可周瑞家的还在,你不信我便帮你问问他两口子去!这会子倒要不认我的功劳了,咱们去老太太跟前辩一辩这个理!”
说着只听里面轰隆一声,再就是王夫人的尖叫声和撕扯声,“你要作甚?你敢杀我?哎-------”之后哎了几声,竟没了动静。
听得李纹出了一身冷汗,正要悄悄的转身离开,谁知站的时间久了,那腿脚竟有些不听使唤,一转身竟碰倒了窗台跟上的花盆,待要伸手去扶已赶不及。
只听豁啦一声花盆落地,里头贾政立刻道,“谁在外面?”说话间已抢到门口,正和李纹撞了个对面。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