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婕看她那一脸的苦大仇深,觉得自己这个身份好像也不方便问太多,可又觉得好奇。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方小婕大惊,“你姓汪?”
汪小京笑笑,“对,我姓汪。汪正敏是我爸。”
方小婕定格了足足三秒,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再说些什么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了。汪小京见她一脸受惊的模样,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这些年她这种表情见得还少么。
没有再说什么,汪小京只是笑了一下,便转身走出了露台。方小婕看着那个离去的瘦小背影,又打个激灵。
方小婕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a城人,就算再不关注新闻,汪正敏这个名字也还是知道的。而且绝对是印象深刻。这个当年在a城说一不二的大人物,风头绝对不亚于如今的孟锡明。方小婕记忆里,那时候几乎每天晚上打开电视,a城电视台的新闻节目里都有这个人的身影。方小婕在卫校毕业那年的文艺汇演,还曾经邀请过这位汪书记来观看表演。当时方小婕是领舞,还下台给汪书记送过花。
可惜后来,没过几年就出了一件大事件,然后这位汪书记就一下子从万人敬仰的大领导变成了贪污*的典型。最严重的那阵子a城新闻里依旧每天能看到他的身影,因为电视台专门做了一个专题节目揭露他的*罪行。
再后来,就听说这位汪书记被抄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汪正敏自己也在被收押一个月之后因为心脏病突发而身亡。当然,这是官方消息,小道消息则是五花八门层出不穷,有的人传的是他是畏罪自杀,不过也有人说这人知道太多上头的秘密被灭口了。
时间一晃过了二十年,当年大热的新闻现如今也鲜少再有人提起了。如果不是汪小京今天提到了自己是汪正敏的女儿,估计方小婕这辈子都不会再记起她曾经给这位大人物献过花的陈年往事。
一时间太多回忆涌上来,方小婕觉得自己有些消化不了了,情绪一激动便打给了丛志军,电话接通的第一句话就是,“老丛,顾池西以前是汪正敏的女婿!”
丛志军听了方小婕一番颠三倒四的话之后,也是大惊。汪正敏被打落马那年,丛志军是刚进机关的小同志,跟老蔡一起给领导抄文件。那时候还是用包尖钢笔蘸蓝黑色钢笔水在印着红头的文件纸上写字。而负责校验他们写的稿子的上司,就是孟锡明。
如果不是汪正敏下台拉了一大帮人下水,孟锡明也不可能升的那么快。而老蔡就是那时候紧跟孟锡明的脚步才升到了现在的位置,与丛志军慢慢拉开了距离。
“老丛,你说咱们要不要问问顾池西啊,我怎么现在觉得这么不安心呢。”方小婕道。
丛志军皱起眉,“这都是二十年以前的事情了,咱们要怎么问。”
“可是,我今天跟汪小京说完话,总觉得她也不像是在说谎啊。万一真是顾池西把汪书记搞下台的......”方小婕越说语气越弱。
丛志军道:“你别胡思乱想,二十年前顾池西也不过是个大学刚毕业的毛头小子,哪能有那么大本事。这样吧,这周末他来家里吃饭的时候我问问他,你还是别把这些跟珊珊说了,省的孩子跟着不安心。”
汪小京独自回了病房,躺在床上,盖了被子,闭上眼睛,安静的像一座雕像。
其实她头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可以出院了,但是她却不想出院。她特别告诉秘书,这些天她需要静养,谢绝任何探望。因为她谁都不想见,包括顾琳琳。
她的车在那个工地守了三天,终于等到了郑屏东这批犯人出来做工。她给了那几个狱警每人三万,就是为了能在车里见上他一面。虽然还有最后的两个月,可她却连一天都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在那面高墙里面待了二十年,也拒绝了她二十年的探视。
她知道他是恨他,所以她才需要解释。她用了各种能用的手段,想要让他知道,她嫁给顾池西不是抛弃他,而恰恰是为了救他。
终于见到郑屏东那一刻,汪小京甚至觉得天旋地转。
这个男人,头发短的几乎看不见,可远远看过去却仍是满头花白颜色。他的眉毛低顺,眼睛里的目光如同死水,毫无波澜,皮肤被晒的又黑又糙,连走路姿势都那么机械化。
只是看了那么一眼,汪小京就泪眼模糊了。这个男人,她等了二十年,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甚至不知道该开口第一句话说什么。
二十年的监狱生活足以把一个风华正茂的男人磨砺成呆板冷漠的犯人。他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两个人足足对视了半分钟,他才终于说了一句话,却是“你走吧。”
在那之后汪小京就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了。她甚至连那帮犯人究竟是怎么扑上来怎么打伤狱警的都不知道,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只听到司机拼命对她喊,“汪总快跑!”
她回头,发现郑屏东已经被打倒在地上,便奋不顾身的跑了过去。
病房的门被推开,是汪小京的秘书,汪小京唯一允许来这间病房的人。“汪总,已经确定了郑屏东的伤势不重,现在已经恢复了清醒。前天顾总跟他见了一面。”
汪小京睁开眼睛,“顾池西见了他?”
秘书道:“是,不过是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