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相比,云深没有任何激昂的话语。
“我就在这里,等待所有人凯旋归来。”
说完之后,他退后一步,让塔克拉上前,这位青年身上收敛了所有的轻狂,他语气沉稳可靠地用两种语言宣告了誓师大会接下来的内容——授旗。
提拉静静看着这个简洁却充满了庄重气氛的仪式,他的同族们只是觉得这副场面新奇,但他知道这背后的意义远不止于他们表面所见。狼人和人类的小队长依次走上高台,从远东术师和撒谢尔族长手中分别接过统一的红色旗帜,狼人在接旗时的礼仪是和族长拳头相抵,然后在胸膛上互擂一下,提拉有些恶意地想这十几个小队长授旗下来,斯卡·梦魇说不定能被擂成重伤?人类的动作就规矩得多,每一个人从那位黑发术师手中接受旗帜后,都会将手举到眉前,并指成刀行礼,而远东术师也会郑重其事地回以同样的礼节。
提拉注视着这一切,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前方一名和他已经算是熟悉的队长用眼神向他示意,提拉才急忙大步向前走去,一路上思绪纷乱。
是斯卡·梦魇还是远东术师为他授旗,他们将旗帜交给他的时候会是沉默还是说点什么,他该用什么礼节,赫克尔从来没有这样正经的仪式……提拉带着这些念头走上高台,步伐极力自然,却连自己都觉得腿上肌肉发紧地向前走去。远东术师半侧过身,从身后的一名仪式人员手中接过一杆旗帜。
提拉松了口气。
旗杆落到手上的重量既轻又沉重,提拉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地看着远东术师的面容,与他相近的身高,笔挺地衬托了优雅身形的制服,不同于普通中州人的细致五官,沉静的眉眼漆黑如墨,令人如坠漩涡,提拉费劲地将自己的视线挪开,然后才发现对方向他伸出了手,他见过这个礼仪,犹豫地,他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温暖而修长的手指握住了他粗糙的手掌,远东术师用那双深黑的眼睛看着他,微笑了一下。
提拉学着其他人转过身,在春日的长风中用力挥动着它,热烈的颜色在阳光下简直要灼痛人的眼睛,也燃烧起人心中的激情。提拉感受着风中的阻力,和有力掌握的踏实感,他终于感觉到,自己已经踏入了洪流。
授旗仪式本身的环节并不算繁琐,战争的理由和意义在这一个月中早已被重复再重复,所有的装备都已发下,行装也已背到背上,接下来就是出发。
被红色的旗帜所引领的数千人马沿着曲折的道路向前行进,犹如势不可挡的潮流。
当这支队伍行经撒谢尔,狼人们的骑兵也已整整齐齐排列在路边,他们的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坐骑神态凶猛,长刀斜挎,头盔下的利眼如锋。他们的视线与不断通过的人类和兽人短暂接触,彼此都是沉默。与这支整装的骑兵相比,这些身负长枪的士兵们经过持续的行军后,除了人数,似乎无论装备还是精气神都远不如这支威名远播的边境强军,但连他们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的是,他们即将直面强兽军的数万大军,狙击数倍于己的敌人,将他们拦阻,包围,甚至击溃。
漫长的步兵人流通过之后,领队的伯斯将视线放在了随后的辎重队伍上。
不到两天的路程,即使加上设伏和等待的时间,人类和狼人的联合队伍的粮草负担也不能算重,他们的战斗力量完全不包括马,盔甲也不在装备之中,加上人类制造干粮的技艺又极其讲究,他们用背包就能装下三天的口粮,可谓轻装简行。而在后面这支沉重的车队大部所装载的,是真正能在战争中发挥决胜作用的重型武器。
伯斯转头对斯卡说,“和过去有点不同。”
在这支队伍到达之前,他们的族长已经回到了部落。
“跟去年相比?”斯卡问。
“是的。”伯斯说,他仍旧注视着从他面前经过的车队,“更精细,也更复杂。”
伯斯看着通过眼前的车队,在那些驽马所拉的板车上,乌光锃亮的精短炮体毫不掩饰地呈现在他们面前,毫不尖锐的外形,却散发出令人不能直面的杀意——伯斯有些不确定这只是自己的想象,还是真的工匠在制造过程中的意志显现。
“我曾经以为它们是多么巨大的玩意。”斯卡说。
“第一次看到它们的时候,我完全无法想象它们真正的力量。”伯斯说,“它们是由非常坚硬的金属制造而成,但本身并不沉重。”
“确实不重,”斯卡说,“一个人就能扛着它走。”
伯斯看向车队更后面用双头大马拉着,半人高的车轮承载着,厚厚的茅草垫着大车上堆叠的成排木箱。去年随着人类的小队一起来到战场上的,也是同样的箱子。
“一个人扛起那种炮,五个人带着这些‘炮弹’,其余人用那种叫做‘枪支’的武器警戒和杀伤靠近的敌人……”伯斯说,“在山地上,无论在上还是在下,只要‘炮弹’还有,他们就几乎是无敌的。”
“几乎。”斯卡平静地说。
伯斯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族长。
“到底会发生什么事,谁说得准呢?”斯卡说,“连远东术师都不能保证。”
人类和狼人的队伍进发的时候,拉塞尔达的强兽军也加快步伐通过了一片丘陵和砂砾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