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还在写,他换了一张草稿,昭庆帝被打乱了一下思虑,回过神来。
他看了看写文的考生,在他眼中林正的相貌很是寻常,不过只要文章不寻常就好了。
他喜欢辞藻华美的文章,但是不得不说,林正这篇文章因为其毫无文笔,反而显得厚重,就像只是在陈述一些事实,没有任何的夸张之言,更令人信服。
至少昭庆帝本人是信服了。
见这考试还在继续写卷子,昭庆帝从背后抽出手,轻轻敲了其桌子几下。
“你懂星象?”
林正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了,不过他未想太多,抬起头就看这敲桌之人。
立马,他惶恐了。
先前他没看见昭庆帝的摸样,但是皇袍总是知道的,居然是皇帝站在他身边。
林正马上去想先前那些宫人是怎么说处理这种情况了,不过未等他想起来,他就先要行礼。
昭庆帝摆摆手免去他的礼,又一次的问:“你可懂得星象?”
他指了指林正的考卷,问道:“上面所言,日食月食是否是真的?”
林正马上答道:“学生对星象只是略知,查阅古籍之事,偶尔发现其发生有规律,便想知道缘由,此番是学生的推论,但学生以为这才是其发生之缘由。”
昭庆帝让林正再讲一讲,林正以桌上笔墨砚台比作陆地,太阳和月亮。
昭庆帝听得他说地是圆的,不禁又问:“都说天圆地方,你怎可断定这地是圆的?若是圆的为何我们都不会掉下去?”
林正道:“陛下,地有引力,学生把笔放开,笔会掉在地上,它为何是往下掉?学生曾经到过海岸,在海边看归来的船只,先看到的是船帆,直到最后才看完整的船。假设地是平的,那么我们看到船只会越来越小,而并不会“往下沉”。”
昭庆帝没有看过海,不过林正说得确切,他知道这样寻常人都能观察到的事情,一个贡生不敢对自己说假话。
林正又道:“陛下,日月皆圆,我们脚下的地又为何不可能是圆的?”
林正开始向皇帝慢慢讲述小学时候学的自然课程,昭庆帝听着,偶尔提出些问题,但最后总被林正说得点头。
旁边的沈阁老终于认出了林正,不过他不是从林正的外貌上认出来的,而是早些年,也有一个人这样在他面前说出太白书斋的一些系列好处,最终把一个小小的生意说成是利国利民的大举,他虽然不可能全信了那人的话,但也是松了口让孙子继续把那书斋做下去。
先前听得说星象,他还唯恐又是如同天师那般只会在嘴上哄人的弄臣,知道是林正,最后在心里摇摇头,不出面阻止,仍由其说下去了。
林正被他儿子收做徒弟已经算是沈家之人,至少在朝堂上算是沈家的。而且沈阁老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个林正纵然口有夸大,但绝非信口雌黄之辈。他听着林正与陛下的对话,也是觉得像是看到了一个新世界。
原来日食和月食是这样的吗?
这个家伙这次的名次不会低啊,他笑了笑。
陛下现在正想要摆脱失德之名,林正投其所好,若是能证明日食月食确实是他说的那样,那么很多天生异象与皇帝有关的说法都会被否定。
怒江大水本来就不算罕见,有林正做引子,不知道多少人会跟着说这是一件寻常事情比作潮起潮落。
殿试规定的时间是半天,因为是皇帝监考,还能通融一番。
先前林正写草稿就用了一个多时辰,后面又写了半个时辰,被皇帝询问,这一说也是半个时辰的时间,最后他卷子都没有写完。
当其他学子都交完卷,考官前来林正这桌,小心翼翼的询问情况。
能和皇帝说话,并且教授东西,林正也是内心激动口中滔滔不绝,这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试卷还未完成。
皇帝也是一笑,指了林正的草稿,“用这份吧,反正都是一样。”
考官把林正那几张涂改过的草稿给收上来了。
昭庆帝这时才想起问林正的名字:“你名何?籍贯何处?”
林正恭恭敬敬的道:“学生林子铮,徐州人士。”
听到徐州,昭庆帝又多看了林正一眼。
他现在看林正很顺眼,知道林正籍贯也只觉得果然是那些学子胡闹,林子铮这等学识,难道还要舞弊?
那一群嫉贤妒能之辈!
他点了点头,“很不错,果然是国之栋梁。”
他这话已经是十分的夸奖了。
林正也是咬牙才仍住心中雀跃。
先前他对这位皇帝有诸多猜想,如今见到如此亲切,也觉得传言里面昭庆帝喜怒无常说不定有几分夸张。
随后昭庆帝离开,殿试正式结束。
林正回到那群考生之中,果然受到了所有人的瞩目,都是些羡慕嫉妒的目光。有些人觉得林正被昭庆帝看好,以后定然是前途无量,就主动上前攀关系。
这其中要说真的为林正高兴的,估计也只有赵宇洵一人了。
林正享受着这种目光,又想起月前游街之时那些闹事学子的目光,心中涌出一句话,不招人妒是庸才。
殿试的考试其实也很严格,交卷后经受卷、掌卷、弥封等官收存,也是封名,唯恐用情取舍。
然而有一个人却不同,那就是皇帝。
科举是为国家求才,也是为天子求才。天子喜欢哪个人的考卷,夸上两句,就算读卷官不喜欢,但名次也会高。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