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嗣之重大过天,将门之家犹是如此。
孔颜如今身为将门妇,一是尚未予夫家延续香火,二有近期出嫁的弟媳有孕,三则是夫婿重伤昏迷不醒,她无论出于妯娌间的比照,还是为妻为媳之责,都得应下远赴沙州之事。
且不论付氏如何忍痛不去看魏成,只一心一意留下照看她唯一的儿子,为儿子守住长子嫡孙的位子,也不论孔颜若这一走,孔欣终归在府中势薄,而李燕飞又当依仗有孕和丈夫的载功而归,会将有怎样一番好前景,孔颜皆不去思量计较,从正院应承下回院后,便开始张罗远行事宜。
如是,冯嬷嬷准备的七夕祈愿香案到底没用上,二房整个晚上虽都是灯火通明,却是里外上下备食材、装药材、整行囊……一应衣食住行所需齐备。
孔颜看着堆砌满满一院子的行礼,不由咋舌,却听冯嬷嬷一面逐一清点物什一面说道:“少夫人可别让‘沙漠绿洲’的话给诓了,老奴刚才就让宝珠去府头打探过了,沙州城就在沙漠头,一年到头风就没停过,那样的地方能有甚?若是可以,不说这些食材了,连水都该运了过去!”
“嬷嬷,沙州没你说的那样贫瘠吧!”孔颜听得好笑,又见李嬷嬷大晚上的也在一旁打点着,便有心与她一些脸面说笑道:“李嬷嬷是凉州当地人,应该听说过沙州吧,可是这样的?”
沙州她不但听过,幼时还在那住过,李嬷嬷心下暗忖。
这沙州虽是四面沙漠,却日头足,土壤肥沃,庄家便长得好,像军中冬天发的棉衣内衬,十有八九大都是沙州种出的棉花。而且若沙洲真那般贫瘠,吐蕃人也不会来抢占了!
这话李嬷嬷在心头转了转。却到底没有说出口,毕竟沙州确实是一座沙漠之城,这些物什还是有备无患的好,于是只陪笑道:“到底是一个州城。一些咀嚼用度估计还是有的,不过这才糟了西夷人抢掠,怕是城都空了,还是多带些的好!”
孔颜一听,仿佛真觉有理一般地当场笑应道:“还是嬷嬷们经验足。想得周到,都带上吧!”
一句话赞了两个嬷嬷,冯、李二人听得一脸笑容,倦意不觉一扫,便干脆一边打点行李一边捡起闲话来。
孔颜见状微微一笑。这一应行礼已打点了出来,且都是冯嬷嬷一片心意,自然没有不带的道理,她也不过是想找一个话劲来。
如此这般,主仆几人不时闲话一番,倒也驱散了夜晚的困倦,待到次日天晓。八大骡车一流并排了个齐。
孔颜虽说厌烦昨儿得令今日便走,又是一夜不睡的弄伺行礼,但奈何魏康在众人眼里正生死未卜,她作为妻子如何能磨蹭日子,再说大伯子魏成也重伤躺着,传令兵加急赶回就是因着沙州一些药什不全,一为让送些药材过去,一为请府里送了人照顾,毕竟军中都是粗心的男人,外面现买的婢女到底不如府中的安全细心。这样。她也只好带着一脸倦容,向陈氏辞别,又得了付氏再三感谢的话,终于能上马车打盹小憩了。
凉州距沙州快马加鞭二日行程。孔颜这一行连护卫一百余人,自不可能驾马一般地星夜兼程,路上便要多行三日,前后一加需得五日方可。
第一日,孔颜在马车上昏昏欲睡了过去,到了第二日却是百无聊奈。又是三伏天头车厢内蒸焖,还得一颠一跛的赶路,委实给孔颜折腾了个够呛,可谓吃睡皆不宁帖。
这样不到一天的功夫,孔颜便是整个人一副恹恹的样子。
英子、宝珠看得捉急,可冯嬷嬷留在二房院子头坐镇,她俩又实在劝不动孔颜,无奈只盼着早日抵达沙州,孔颜的情况能有些好转。
如此五日,打着扇子,灌着凉茶,日盼夜盼,终于到了沙州地界。
大约是进入沙州境内,行车的速度明显缓了。
从驿馆赶早行了一个多时辰后,马车缓缓地停下,陈氏给指派的一个打理路上行程的马嬷嬷过来问道:“二少夫人,前面有恭房您可要下来?”
孔颜打开车窗,以扇覆面,往外看去。
黄沙路旁有一间简陋的茶棚,棚头寥寥无几地坐了四五个人,他们中除了一个背着竹制雉笼的老汉,其余都是五大山粗的壮年大汉,儿棚头右侧的马栓上正拴着两头拉着货物的骡子,一望而知,这是一个小马站。
想到这类似民间驿站的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去如厕过,孔颜便不大愿去。
马嬷嬷也是一个下细的人,一连为着打理了三四日的行程,如何不知这位二少人对洁净都到了苛求的地步,只是有些话不得不说,于是又劝道:“虽不大洁净,可这离凉州城只有两个时辰的路了,马车不会再停了!”
“还有两个时辰就到了!?”
孔颜眼睛一亮,她此时一点也不嫌魏康这厢麻烦,只想能快一点到魏康身边,她实在受不住又闷热又颠簸的赶路了。
马嬷嬷一听孔颜这言不应问的话,便知孔颜是不会下车将就了,便回了孔颜的话另问道:“两位姐姐可要下来如厕?”
这话却是问得宝珠英子二人,她俩一上午灌了不少茶水,却不像孔颜一样饭不食水喝得少,虽也有些洁净之好,但到底比不上孔颜严重,这便齐齐点了头,有英子道:“少夫人在马车上稍等片刻,奴婢们去去就回!”说着,两人就戴上帏帽同马嬷嬷过去了。
恭房在茶棚的三丈之外,见女眷往恭房那边过去,立马有十来个侍卫过去把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