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各地略有权势的节度使及豪强,如今天下当是三分,一是周朝廷辖下京畿附近一带,一是黄河以南的袁氏父子三人,余下便是我魏康西北势力,尤以我魏康临近京城长安为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周朝廷欲除我为后快。”顿了顿,声音也随之低了几许,“你也知,朝廷多次寻找各种名目,将我调离河西欲暗中除我。此次,你继母殇逝,果不然朝廷已下旨让你我夫妻携天佑去京奔丧,我一人独往还好,我不敢带你母子二人冒险,可目前暂不适公然与朝廷决裂。”
一番话说完,魏康不再言语,只定定看着孔颜。
其实在到庵堂的头一晚,便隐隐猜到朝廷可能会以王氏为由,让他们进京,而魏康送她母子来此只有八九也是为了保护。魏康的这番言语其实也算是意料之中,只是她没想到魏康竟然向她透露未来要与朝廷决裂,如此不臣之心竟然这般昭然若揭的告诉她!
孔颜惊得微微后仰身子,呼吸微微急喘。
是的,如今各地节度使拥兵自重,朝廷逐渐势微。
可她到底是大周子民,即使隐隐有几分察觉,但突然这样直白的摆在面前,她一时间委实难以平静。
尤其前一世,她离世之时,乃是距今十多年后,而那时虽然魏康势力已曼延至京城,可那时还是大周的天下。如今魏康却告诉她早有不臣之心,这如何……孔颜心慌意乱,低头抚住心口,似要按住怦怦直跳的心脏,让自己镇静下来。
看着低头兀自轻喘的孔颜,魏康微微垂眸。
到底还是告知早了。
可是自己已然动情,岂可让她一直置身事外,甚至让她一再误解自己,致使始终心怀戒备?
魏康心中已是决断,自然要挑开一切,他蓦然握住孔颜紧抓心口的手。
似柔软无骨的柔荑落入手中,魏康不觉捏了一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餍足,一面挑开竹帘,一面牵着孔颜走入正堂,接着说道:“所以,我只好暂先将你母子送入慈惠庵,又恐朝廷的耳目看出一二,便未告诉你一切,只让外人以为我不悦你母子。”
说到这里,已不觉走入室内,魏康拉着孔颜的手在内室南窗下坐下,也没点灯,只借着透窗而入的微光,看着孔颜续又道:“我本是今日启程前往京城——”
“你……”魏康一语未完,孔颜低垂的眸光猛然抬起,终是正视看向魏康。
明知此行堪忧,却为何仍是前往?
还有不是已在路上,怎么又出现在此,难道是为她……?
一念及此,孔颜立马打住思路,不让自己深想下去,然而魏康却不给她任何逃避的可能,只听他道:“原本此刻我应已在凉州境外,只是我亦知此行凶多吉少,但是我放不下天佑……”他顿了顿,紧了紧手中的柔荑,再次逐字逐句地沉声说道:“更放不下你,所以又折回来了。”
一语犹如千斤大石,重重击落平静水中。
孔颜任由魏康握着手,只觉头大屋旋,胸中满溢说不出的震荡。
此时此刻,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未咽下魏康不臣之心的重磅,又一石击向自己。
见孔颜怔怔望着自己,眼中有些迷茫,更有些不安,魏康忽然一笑。
昏黄黄的微光下,他的神情平静安详,目光是少有的柔和,甚至带着一丝显然意见的爱怜。
孔颜不由再次讶然,嘴唇微微翕动,似要说什么,却半晌无声,耳畔只有“怦怦——”地心跳声充斥着。
魏康见状不由笑意加深,轻抿嘴唇,道:“颜颜,我心悦你,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倾心。你也心悦我好吗,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最纯粹的倾慕。”
话是在询问,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强势。
孔颜终于魏康咄咄逼人的语气里反应过来,看着眼前似温柔,却更是逼迫的魏康,她不由想起前世的一切,少女时倾城容貌所受的追捧,一遭变故落入尘埃时,那口口声声说爱慕自己的人,对自己的侮辱逼迫。
晦暗光色下,眼前的人与前世的人缓缓重合,孔颜从魏康手中抽出手,轻启朱唇反诘道:“哦,你心悦我?一个男人对女人那种的倾心?”她语调轻快,带着一丝漫不经心,“那是什么?不论我意如何,肆意占有么?”话到最后,声音已然冷冽了下来。
魏康诧异一怔,似不解孔颜一反常态的语调,但看着孔颜如一只受伤的孤兽满身是刺的将自己保护起来,他忽然想起从初见至今的种种,从使计迫孔颜下嫁,到今天所言所行,似乎都是他一人独断,诚如孔颜这样心傲的女人,如无平等的尊重,哪怕再如何诱之许之,只怕也难以打动。
正如那些名士或有才之人,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把无畏的气节看得比天还高,如不拿出诚意,或以知己相交,他们令死不予为伍。
魏康一念心下明了,他动了动手指,似有丝遗憾温腻柔荑捏在手中的触感,随之起身,在孔颜身前站立,然后出人意料的单膝跪地道:“颜颜,我魏康从不轻易许诺,更不相信誓言,但今夜我愿在你面前立誓。”
说到这里,魏康垂了垂眼眸,也一并掩去眸中势在必得的精光,他没有男儿膝下有黄金的束缚,他只知道眼前的女人跟整个天下一样,他要不惜一切得到,丝毫没有退让。而今夜出人意料的撞个正着,不是连上天也为他做了最好的选择?
“没有十年之约,我魏康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