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醒了!?
孔欣惊声一语,众人齐刷刷向陈氏看去。
陈氏直挺挺躺在床上,两眼紧闭,面如素缟,灰青的嘴唇嗫喏蠕动,似要说话。
李燕飞大喜过望,也不顾及凝立床前的魏康,一下冲过去扑跪在床边,急切叫道:“母亲……”
这一声“母亲”刚出口,陈氏的眼睑就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双灰蒙蒙的眸子,目光涣散,没有焦距。
心下了然,陈氏十有八九是回光返照。
然,无论陈氏对他们二房如何,她终究还是天佑的亲祖母。
自古祖父母都是血脉至亲,甫出生便接连失去祖父母,不免福禄有损,命硬孤煞,算不得好事。
孔颜默然低头,怀中的天佑精神头十足的大睁眼睛,眼底充满了对这个世上的好奇,那样清澈,不知世事。
看着这样的天佑,因这一月多来看尽为了权势悲欢离合的心扉得到宁帖,目光不禁越发慈柔。
陈氏的目光也慈柔了下来,望着跪伏在床前的李燕飞,轻轻地唤道:“雪芳。”
声如蚊蚋,但在寂静无声的室内,清晰地落入在场每个人耳中。
众人听得一怔,陈氏一无所觉,抬手去触碰李燕飞,口中也又唤了一声,“雪芳。”
声落,抬到半空中手,也随之落下去。
李燕飞更为惊诧,一把握住陈氏落下去的手,紧张道:“母亲,您怎么了!?大表姐在赶来的路上,儿媳是燕飞呀!”
“燕飞……!?”陈氏气若游丝地低吟了一声。
李燕飞欣喜若狂,点头如捣蒜道:“是的,母亲,我是燕飞呀,您的三儿媳……”
不等李燕飞一语说完,听到“三儿媳”这里。陈氏青白的脸色忽然一怔,瞬间惨白了几分。
她的目光缓缓转向四周,似在寻找什么,半晌失落地落在魏康身上。
那一双没有生气的眸子陡然凌厉。“我要见雪芳!”铿锵有力地喊出这一句,她的胸腔剧烈喘息,眼看就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李燕飞看得紧张,生怕陈氏就这样撒手人寰,她赶紧一面给陈氏的胸口顺气。一面不迭在陈氏耳边叫魏湛,“母亲,您别动气呀,三爷马上就来看您了!”
被李燕飞提醒,陈氏想到魏湛,她又吃力地叫道:“……还有三郎!”说出这一句,她再是使不出半分力气地大口喘气,眼睛却固执地盯着魏康,目光如炬,凌厉如往昔。仿佛残阳西下前的最后一次燃烧,红耀似血。
这是在消耗最后一丝精气神呀!
张大夫看了眼一直凝立不语的魏康,忍不住上前一揖道:“二爷,太夫人不能再情绪大动,否则只怕难过子时!”此时此刻,再顾及不上忌讳,直言其说。
人言可畏,尽管魏康免不得要受弑父害母的诟病,但能减少一些总是好的。是以,陈氏若能拖过子。便与魏康正式受封节度使之日错开,也多少算是避开了一些忌讳。
然而,同样是亲生子,却到此时此境。仍被弃如敝履,难免心有不忿。
孔颜担心魏康意气用事,不由抱着天佑上前劝说道:“二爷,既然大表姐和三弟都在赶来的路上,不如让人快马加鞭去请一下,也算是安了母亲的心。”前世今生被娇养了两辈子。可谓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这抱上一阵天佑便是双臂发麻,她换了一个手,继续道:“毕竟母亲最疼的就是大表姐……”想到陈氏一醒来心心念念的就是小陈氏,她迟疑了一下,“……和三弟。”
魏康本是无动于衷,只目光沉沉地与陈氏凝对,听到孔颜后面这一句,他的目光骤然转向孔颜,眸深似墨,深邃地看不出一丝情绪,仿佛看着陌生人般冰冷漠然,整个人如深埋于冰峰之下的玄铁战戟,透着肃杀冷意。
孔颜心里莫名一悸,下意识要往后退,“二爷……?”
冷冽阴鸷,看来二人并非府中所传那般,孔欣嘴角微翘,却不及上扬起,想到孔颜的地位不如以为的稳如磐石,她又眉头深深皱起。
婴孩有世上最纯净的心灵,也许正是因为这份难得的纯净,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的存在,又或许还有母子连心罢,天佑就在魏康的冰冷注视下,“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清脆嘹亮,又纯粹干净,似有净化人心的力量。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孔颜怀中这个代表希望与未来的小生命。
魏康气息微敛,对下吩咐道:“让王大即刻携人入府。”
屋内的管事嬷嬷立刻得话退下。
见状,陈氏终于无力地闭上眼睛,气喘吁吁。
如是,孔颜也顾不得其他,忙抱着小天佑诓哄。
却一句诓哄的话不及说出,只听外面有人匆匆来禀道:“张姑爷和表小姐他们来了!”
话音甫落,陈氏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猛地睁眼坐起,急切道:“来了么!?雪芳来了么!?”一边说一边急切的要往下床奔去。
“啊!母亲——”李燕飞本牢牢守在陈氏的身边,冷不丁陈氏突然乍起,她吓了一跳,忙去阻止陈氏下床,未料已然奄奄一息地陈氏仿佛突然天降神力,她一个不注意竟被陈氏一把抽滚在地,只及痛叫一声,然后就眼睁睁看着陈氏跌跌撞撞地执意下床,口中呢喃喊道:“雪芳——雪芳——”全然没有一丝注意在跌滚在地的李燕飞身上。
一切发生太快,又太不可思议,屋子里所有人都让陈氏剧烈的反应怔住,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