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三层的天字号雅间里,宁仲坤正与一直跟着他的俊朗男子轻抿着上好的清酒,不远处坐着三个妓生,一人抚琴,一人琵琶,一人吹笛,奏的是现下时兴的曲乐清平调,弦乐袅袅,于技艺上竟然不输宫廷的乐师。
“宁公子当真好享受。”男子许是不胜酒力,眼神有些朦胧,话语间却中气十足,“我却不知竟然还有这样隐秘的消遣地方,而不似寻常青楼一般乌烟瘴气。”
“殿下客气,此处虽然偏了些,却实在是个格调高雅的地方,我便是知道殿下应当会喜欢,才向您引荐。”宁仲坤恭敬地将头低了低,“殿下若是能尽兴,那便再好不过了。”
“宁兄这般客气,倒让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被唤作“殿下”的男子抚掌大笑道:“宁兄你尽管放心,我自会找机会向父皇进言,早日册封宁兄为世子……不过我还的确是不理解宁国公他老人家到底在想些什么,宁兄分明一表人才,却一直不能证明,难道国公当真同外边传言的那样,有意要废嫡立庶?”
废嫡立庶四个字一出来,宁仲坤的脸色没来由地僵了一下,因为宁国公看重自己的叔叔和家里两个庶弟多过他,他生平最恨的便是有人当着他的面提“废嫡立庶”四个字,可他没胆子冲着眼前这人发脾气,只能按捺着性子,附和道:“祖父有他自己的考虑,我们为人子孙的,也不敢妄加断言。”
便在这时,雅间的门被人轻轻叩响了。
宁仲坤一愣,他分明交代过了没有吩咐不许人来打扰,到底是什么人这样不识抬举。他抬起手,一旁奏乐的几名妓生立刻放下手里的乐器,其中一人迈着小步子走到门边,轻轻将门打开。
“是你?”看见门外站着的人时,宁仲坤眉头当即一皱,“你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宁渊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拎着衣袍的下摆便进了屋子,还顺势对旁边的几名妓生道:“这里没你们的事情了,先出去吧。”
宁仲坤显然没有从宁渊这番反客为主的架势中回过神来,那边几名妓生却以为宁渊也是宁仲坤请来的客人,接二连三出去了,一时屋子里变得安安静静,只有其他雅间的丝竹之声,透过门缝隐隐约约地传来。
“堂兄,冒昧叨扰,还请见谅。”宁渊自来熟的在两人身旁的空位上坐下,又对另一个正饶有趣味望着他的男子惊讶道:“原来三殿下也在,三殿下安好。”
被称为三殿下的男子眼睛立刻直了,宁渊认得他,他可不认得宁渊,而且他今日是穿着便服隐姓埋名跟着宁仲坤悄悄来此的,不然如果有人将他身为皇子却进出烟花之地的事情捅出去,皇帝第一个就会给他苦头吃。
于是他也皱着眉头,疑惑地看向宁仲坤。
宁仲坤到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忍了半晌要拍桌子暴起的冲动,对宁渊冷笑一声道:“不请自来难道是宁公子家里所交的礼数吗,还有,我从来就没有承认过我是你堂兄,如果你以为靠着这样死皮赖脸就能同我们宁国公府攀上关系,那便是大错特错了!”
“我也不过是想让大家不必显得生分,倒惹得宁公子不快了,也罢,是我的过失。”宁渊仿佛讨饶一般向宁仲坤拱了拱手,这反倒让宁仲坤更奇怪了,他与宁渊就算接触得不多,可也不觉得他会是这般见好就收的人。
“罢了,这里不欢迎你,赶快出去,不要妨碍到我宴客。”宁仲坤不耐地挥了挥衣袖。
“可惜,我原本知道一些林冲公子无伤大雅的轶事,想来宁公子应当会感兴趣才对……难道宁公子一点都不愿听吗。”宁渊露出可惜的表情,施施然站起了身,“既然如此,那便是我冒昧叨扰了,二位见谅。”
“慢着。”果然,还不待宁渊完全站起,就又被宁仲坤唤住了。
宁仲坤眼神变了几下,“你知道些什么?”
“林冲公子年少轻狂,总会犯一些这样那样的过错,有些错处他自以为瞒下来了没人知道,奈何隔墙有耳,毕竟这世上可没有绝对的秘密呀。”宁渊轻勾了一下嘴角。
宁仲坤心里思量起来,他原本对林冲的事已经不怎么感兴趣了,可想到方才林冲撞了他一下,还那般肆无忌惮地口出狂言,心里便是一股无名火窜了起来,如果有机会能教训教训那小子当真是再好不过,可惜让他困惑的是……宁渊为什么会特地来告诉他这些事,这其中的动机又是什么。
“宁公子莫不是在怀疑我为何要来告诉你这些事?”宁渊却像未卜先知一般,还不待宁仲坤开口,只看着他阴郁的脸色,便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坦荡道:“这事情着实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与那林冲也有些旧怨,奈何我人微言轻,林冲又有昌盛候府做靠山,就算知道了什么也压根不能将它怎么样,可宁公子你却不同了,论起出身和家世,你处处都要压那林冲一头,那小子又十分不知好歹地冲撞过贵府的宁小姐,那件事被轻描淡写地带过去,想来宁公子也有些意难平吧,难道你不想好好惩治那林冲一回,替宁小姐出一出胸口的恶气吗。”
宁渊说得头头是道,听起来还的确是那么一回事,不过宁仲坤依旧有些不悦,他看着宁渊道:“你这是在拿我当剑使?”
“不过是提出一个建议而已,愿不愿意继续听下去,便看宁公子你的意思了。”宁渊显得诚恳而恭敬,宁仲坤眉头皱了皱眉,片刻之后才舒展开。在他看来,宁渊说得也没错,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