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想起两个道士背后的红衣独脚怪人,明了的点了点头。传说若是夜间家里处处都点着灯烛,再没有一丝儿影子的时候,就能驱赶走家中的虚耗鬼。民间的大年三十照虚耗便是源自于此。
后院厨房,四郎刚把一叠山药馒头放进蒸笼,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下午间快睡着时听过的那种风吹葫芦声。
呜呜如同鬼哭般的动静时断时续的传来。可仔细一听,又只剩下悠扬的丝竹之声和少男少女柔婉的歌声,如仙乐般随着惬意的晚风抚摸听者的脸庞,如同恋人多情而温柔的指尖。
“这些道士可真是会变法术,一忽儿就出来了好多漂亮如神仙似的人,都聚在前院里唱歌说话,热热闹闹的好不快活。”一个老鼠精心不在焉地把蒸熟的山药去皮搓成泥,一副对着窗外跃跃欲试的样子。
外面那样热闹,人人都那样开心,谁愿意被关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不停地捣山药啊。
老鼠精原是与四郎在山市中见过一面的那个灰衣矮子。白桥镇覆灭之后,他从镇子里逃出来,断了一条尾巴。此后就托庇在有味斋里。
只是他以前受人供奉,虽然吃的不怎么样,大小是个家神,如今却不过是个小伙计。吃到嘴里的每一粒米都要用劳动换来。好吃懒做的老鼠精对于自己地位的改变十分不忿,因此日日做活都心不在焉,成日家想着怎么偷奸耍滑。
槐大看不惯这幅惫懒样儿,就沉着脸吓唬他:“你以为道士身边是好待的吗?道士身边那些男女,看上去是不老不死,过着神仙般无忧无虑的日子。其实不过是些被道士拘住的魂魄而已。被道士采补的少年男女,来来回回换了多少批?好日子总有到头的时候,到头的那一天就是付出代价的时刻。迦楞山后山上白骨成堆,你以为是怎么来的?还不全都是精血干枯之后的药渣和采生折割之后的仙蜕。”
老鼠精不服气地说:“我是妖怪,自然和凡人不同。”
槐大被这不知死活的后辈气笑了:“你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念在同为妖族的份上,我再指点你几句,看到道士身边那个男子了没?那可是一只复生之后的水鬼,说起来也是有些道行的。结果呢,还不是被道士用采生折割之法锁了生魂在身边。”
下午间四郎已经把洗干净的山芋用小刀削成薄片,放在盘子里晾了四个时辰,此时取来下到五六成热的油锅里。等山芋片浮起成浅黄色时捞出来,顺手撒些白糖和青红丝。然后放到那只气鼓鼓的老鼠精身边。
“快吃吧。吃完继续做事。天下哪里有掉馅饼的好事。”
教训完小妖怪,四郎回过头去,偷偷问殿下:“什么是采生折割之法?”
殿下皱着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顾名思义,‘采’就是采取、搜集;‘生\就是生坯、原料,一般是正常发育的童男童女;“折割”即刀砍斧削。这是一种邪恶的巫术,有一整套自己的规则。是在采取生人之后剖割祭祀,被杀死的生魂不灭,可以供凶手使唤,成为他们的奴仆,达到其“但有求索,不劳而获”的目的。”殿下还没想好怎么和自己的小狐狸解释,一个声音就阴气森森的从厨房门口传进来,飘飘荡荡,忽而在东,忽而在西。
随着声音走进来的是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男人身上充满了某种野性勃勃的美,眼神却如同冰棱一样清冷,这些特质混合在一起,使他有了一种惊心动魄的复杂魅力。
“你就是赵端公子?”胡恪一看到走进来的这个美男子,眼睛不由得就是一亮。“我记得以前的赵端可是个清秀文雅的少年,想不到……”
“哈哈,岁月催人老。但凡是人,就总得长大。除了有味斋的各位大人,我可没见过谁过了五十年丝毫不变。”男人倒也不否认,一拱手道:“赵端云云都是以前的名字了,想不到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人记得。如今各位唤我观音奴就好。我早被自己亲爹舍给了神明。”说道最后一句话时,赵端眼睛里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嘲讽。
出于职业习惯,胡恪上下打量他一番后,就皱起了眉头:“你虽然看上去是人,闻起来却像妖,周身又有鬼气,气息之杂乱,着实叫人叹为观止。难道是那两个道士对你用了采生折割之术?”
“又是采生折割之术。”四郎自言自语道,不由得想起了下午那个噩梦。
赵端没吱声,他走到灶台边,装作查看食材的样子,轻声说道:“是。两个道人不仅在府中捉来少年少女行采补邪术。炉鼎中若有天生特别有灵气和根骨的,生辰八字又合适的,就被拣选出来,用这等邪恶的法子祭炼。或者自用,或者送给外面的达官显贵,他们将我们唤为仙仆。如今能有一个仙人作为仆人侍宠,已经成为外间显贵中暗自流传的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不然,你以为迦楞山在这寺庙林立的太和山脉中为何香火日盛?”
旁边的老鼠精吓得瑟瑟发抖,槐大阴笑着转头问它:“现在送你去迦楞山上当仙人好不好?”
老鼠精不敢再偷懒,双手快如车轮,很快就把山药泥揉制好,躬身双手奉给四郎。
然后它就对着槐大拼命作揖:“不去不去,千万别把我送去。那法子要将人的鼻口唇、舌尖、耳朵、眼睛活活割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