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不过想想,阿措把洗好的白生生的莲藕递过来后,他就专心致志的往切开的藕节里头灌糯米。一边填,一边还用筷子伸进去把米捅结实。
杨时臣是否后悔不得而知,此时前面却有一个正在后悔的人。
书生那一桌一个年轻人一直不停的要酒喝,刚才食客间的争执也好,同伴间的不谐也好,似乎都恍若不闻。
旁边有同乡见他不停喝闷酒,就劝道:“柳兄,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过是一个侍女,死了也就死了吧。如今那疯了的罗二少爷叫嚷着要休妻,可见是恶人有恶报。”柳生压根不理他,继续喝酒。他本是个翩翩佳公子,这时候胡子拉碴的,就像凭空老了十岁不止。
柳生酒量虽好,也架不住这种喝汾酒跟喝水似的灌法。此时已经喝得有些迷迷糊糊,醉眼朦胧中似乎看到一个清秀可爱的红衫侍女笑吟吟的给他上了一盘菜,就一把抓住姑娘的手叫道:“石榴,你终于肯来看我了么”
来上菜的阿措一看是他,吓得尖叫一声,甩开他的手就跑回后厨去了。
后厨里四郎酿好了糯米藕,已经下了锅,此时正揭开锅盖给藕翻身,以便糖汁浸入的更均匀。另一边焖炉里还挂了一只烤的直往下滴油的小猪。见了阿措吓得魂都没了似的跑回来,赶忙问他:“怎么了?店里有客人欺负你?”
阿措只是抽抽噎噎的也不答话,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一旁跟了进来的华阳就把店里的事情大略跟四郎讲了讲,又温言安慰小花妖:“别怕啊,待会姑姑替你收拾他。”
谁知阿措听了这话哭的更伤心了。
四郎看她一直哭一直哭,不由得非常头疼。
他最受不了女人哭。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哭,难道哭可以解决问题吗?但是他历来都对雌性生物容让三分,阿措又化形不久,有些不解世事的样子,此时心下虽然不耐烦,却也只能温言安抚。
那边饕餮见这烦人的小花妖一进来就哭,四郎还对她比对自己都温柔,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哭一直哭,炉子上的乳猪都要烤焦了好吗?是可忍孰不可忍!
饕餮可不是什么妇女之友,阿措不过是他下属的下属,他变成人形一把把小花妖塞到华阳的怀里,很不耐烦的说:“不许哭。说吧,你究竟跟那姓柳的书生结下了什么因果。才使你和他之间有凡人的红线连着?”
饕餮发了威,阿措就不敢再哭了,只得抽抽噎噎的说了一段往事。
那柳生原名叫做柳志高。家住江城崇安里。他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但是因为父亲虽然能干却死得早,母亲孱弱,伤心于丈夫英年早逝,日日垂泪,在他还未成年的时候就去了。
他家并非名门望族,父亲是寒门出生,十年寒窗苦读考上进士得了官。族中其余的亲戚不是提不起来,就是隔得太远,所以他父母双亡后就没有人管教他。自幼失怙,身边虽然有忠心的老仆守住了万贯家财,柳生却养成了一个轻佻fēng_liú的性情,因诗文做的很好,又会抚琴吹笛等风雅事,才不致fēng_liú成下流,也在文人中博了一个才子的美名。
他因是个fēng_liú才子,家中有些积蓄,又没有父母管束着,以前便常常出入勾栏伎馆。但自从他去年在“上巳(si四声)”日踏春归来,见了位带着个红衫小婢的大家小姐,就一见钟情,紧跟不舍的随着小姐的车子到了人家门口。找到了心上人的住处,柳生动用手中的关系,打听到这家里的老爷原是彭阳地方的县官,后来因病去世,只剩下孤儿寡母紧守着门户过活。又费了好些银钱才打听到这家的姑娘姓李,还有个妈妈,身边的婢女名叫石榴。
讲到这里,阿措就抹着眼泪给他们解释:“石榴就是我。我以前在山里修炼,有一年大旱,我差点干死,幸好遇见一个书生进山来采药给他娘治疗心痛病,给我浇了一瓢水,我才能活下来。为了报答他,就把长在身边的一株千年萆荔草给了这个书生,因为这草已经临近了花期,我还叮嘱他萆荔花有移情的作用,让他轻易不要乱用,以免坏人姻缘,祸及自家。
但是这位书生对我有活命之恩,我们妖怪要修炼最重因果牵连,一株草根本无法偿还他的恩情,所以,十多年后我修炼出了人形就去找他报恩。结果这书生已经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我就跟在这位李小姐身边,做她的丫鬟。”
四郎听到这里就明白了:“一定是这位小姐看上了这个公子,让你去牵线搭桥做个红娘,对吗?你这事做的不对,男女私相授受,对你恩人的女儿可没什么好处啊。”
阿措听他这么说,嘟嘟嘴,可怜巴巴道:“要是这样倒好了。”
原来,自从那日偶然见过李家女眷后。柳生就三番五次的送些名贵的棱罗绸缎给石榴,可是石榴根本不喜欢这些东西,而且她下山前就有经验丰富的大妖怪告诉过他:男人的东西不能轻易收,他们都是想要把你骗回家吃掉才送你东西的。
因此石榴就始终拒绝收下他的钱财礼物。还十分气愤把这事偷偷报与自家小姐知道,也叫她日后留个心。
可是这位李家小姐是个很自负的人。前几年她任县官的父亲去了世,人走茶凉,原先说好的亲事就黄了,虽然她貌美才高,但是在原籍说亲便显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