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个极美的少年,只是越看越眼熟。
就像是只过去五个月而不是五十年那样,四郎自然而然的对面前挑担子的客人打个招呼:“好久不见,猎户大哥。”
曾经做过猎人的高大屠夫愣住了,有些结结巴巴地说:“胡……胡老板……”
四郎被他呆头鹅般的模样逗乐了,一时眉目间全都是笑意:“是我。听说你和那只可怜的小山臊在一起啦。过了五十年,小山臊该长大一点了吧?五十年几乎就是凡人的一生,亏得你还能记住我长成什么模样。”四郎指一指他肩膀上的担子,接着问道:“这里面都是今日的猎物?你如今还做猎人啊。”
刘屠户当年在山市里遇见小山臊,就此一见钟情从无二心。可是如今看到四郎这样纯然的笑容,乍见之下,也禁不住神魂为之一夺,黝黑的面皮缓缓透出点暗红。
世上所有的*皆由食欲生发而出,最终也会归于食欲。这就是有味斋存在的基础。
时间好像停了几秒,老实的男人抓抓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如今成了家,小虚不喜欢我做猎户,因此便安顿下来专心杀猪卖肉,除了偶尔下河捕鱼,已经很多年没进山打过猎。顶多是大冬天收拾几只闯进镇子里捣乱的野兽罢了。”
然后,高大的男人很感激的对四郎拱手:“说起来,胡老板可是我和小虚的贵人。我们能相识,就多亏胡老板领我去山市,又叫部下专门把我平安送回家。想当年小虚无端被害,成了妖灵四处飘荡,也幸好有胡老板暗中指点,才能和他幸存的几位哥哥一起觉醒祖先血脉。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在这太和山算得上多少有些名头的大妖怪,虽然剥皮之仇还未报完,但也不再像五十年前那样任人宰割。
再者说,我一介凡人,能和小虚在一起的时间有限。二十年前,眼见着就要生离死别。我又托胡老板的福,才能变成如今的样子。虽然只是个没什么法力的小妖,但是能从地下爬上来,永远和小虚在一起,我就很满足了。”说着,刘屠户忽然五体投地地跪了下去,行了一个最高级别的大礼。这一回阻止他下跪的力量没有再出现。
四郎被这样郑重其事的大礼吓一跳,赶忙退后一步,悄悄拉着殿下的衣袖,凑过去小声问:“主人,他在说什么啊,听不明白。嗯,我怎么记不得自己做过这些好人好事了?”
“哦。”因为两个人靠的很近,四郎的鼻子刚好凑到殿下的耳垂下方。殿下微一偏头,就感觉四郎冰凉的鼻尖在自己耳根下一触即离,随后,说话时呼出来的热气便喷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酥酥麻麻,便有些心猿意马,根本没注意到四郎究竟说了些什么。
四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以为是在思考什么大事,只好自己转过头对刘屠户解释:“两件好事的确都不是我干的。山臊成了妖灵之后我并没有遇见过他们,那位施以援手的高人不是我,你们可别弄错恩人。至于你……你虽然得了永生,却失去了转世轮回的机会,是福是祸还两说,一得一失正好两抵,也算不上什么恩情,再说,就是这件事,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这……”
刘屠户诧异得扬起眉毛,目光一触及四郎,立马移开了视线:“小虚说是一个穿披风戴兜帽,看不清楚面目的男人将他从道士的封印里放出来的。”
偷偷瞟一眼四郎,刘屠户似乎在回想什么,慢慢说道:“不是胡老板?可那人就是胡老板您现在这副打扮。救了被道士冻起来的小山臊之后,戴兜帽的男人就教他们以牙还牙,以怨报怨,接着又指点他们妖灵修炼的法子,告诉他们用妇人小儿身上的阴气疗伤的法子。
现在想来,此人的行事的确有些阴毒,与胡老板有很大差别。不过对付恶人,就要这样的阴毒法门才能奏效。
不过这些都不很紧要。叫小虚他们坚信那人就是胡老板,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虽然看不清楚面貌,可那人身上的气息的确和胡老板您一模一样。至于成为起尸鬼一事,可全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胡老板您有所不知,饕餮大人可全都是看在您的面子上出手相助,我和小虚才有今日的安稳日子。”
四郎忍不住皱起了疏淡的远山眉。
身上的气息和自己一模一样……怎么听起来更像是那个幕后黑手做的事情呢?本想现在问一问殿下,在自己昏迷后有没有抓到幕后那个人。可四郎犹豫片刻,又把话吞了下去——大堂里毕竟不是讨论机要的地方。
四郎如今可算是学成归来,自觉已非吴下阿蒙,就学着陆叔的模样,认真推演当年旧事,试图理顺虚空中错综复杂的丝线:那个兜帽男是善是恶,究竟想要干什么。五十年前和五十年后某些看似毫无道理毫无干系的事情之间,是否为某条被自己忽视的线索贯穿?
心下计算着这样复杂的事情,自以为高深莫测的小狐狸脸上却明晃晃写着惑和不解。殿下这样的聪明人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不知是不是迷上了说悄悄话的感觉,殿下再次凑到四郎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这是一个诅咒,牵扯进来的人,每一个的背后都站着另一个人,就像一个无限循环的死结……这件事你别管,我可不希望看到某天你背后也站了个难缠的隐身人。”
正在很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