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季振元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正式褒奖下属,这是他的荣誉,同时也代表着他在季府门生之中的地位又拔高了不止一个层次,他这次立下的这一功,使他当仁不让地成为季振元的首席心腹大将。
谢荣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
虽然他也困惑七先生如何会在那么巧的当口安排个小乞儿来——乞儿的出现他也很意外,他本来怀疑那是季振元安排的,可是季振元却告诉他,那是七先生的安排。可是能够刚刚好在那个时候赶到,不能不说神机妙算。
他对于七先生,又有了新的好奇。
谢棋的一条命,换来他成为季振元身边的头号干将,对他来说,十分值得。
谢棋早就该死了,如果不是她,谢葳怎么会跟魏暹传出那样的事?如果不是她,李夫人怎么会带着那么多人上门将他颜面扫地?如果不是她,采薇又怎么会过得连个丫鬟都不如?
能够借着坑害殷昱之机而死得这么有价值,她也可以瞑目了。
案子了结之后他让人把谢棋的尸体拉回了清河,顺便给了二十两银子做装殓。王氏曾抱着谢棋的尸体哭得大半宿,他只觉得很滑稽。王氏又并不见得多么疼爱这个孙女,这场哭泣,不过是在为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而悲呼罢了。
他有时候也会想起自己这一生,原本是花团锦簇锦绣荣华,可是如今身边却只落得个采薇陪伴。谢葳自打回过一回娘家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他也已经学会淡忘,黄氏也已经皈依了佛门,带发做起了居士,除了秋桐院,她就在佛堂。
谢棋尸首拖回来那日,黄氏在佛堂里颂了一整夜经。
他就在一墙之隔的佛堂墙下坐了一整夜。
黄氏不知道。她本心里是良善的,他永远记得多年前才成亲时她的浅笑温柔,而他在这条路上已经越走越肮脏龌龊。这些年她不见他,他也不再去找她,不是不想念。是因为他们已经偏离了原点太多,他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现实逼得他不得不在官途上卯足劲往前冲,他已经牺牲了黄氏,牺牲了谢葳。如今又送上个谢棋,并且害得自己的侄婿发配充军——如果要论罪,他已然罪无可赦。
可是即便他罪无可赦,他也不能落得一无所有,如果回头是死,前进也是死。他为什么还要回头?这些牺牲和失去已成事实。他能够做的,是在这条路上捞回更多。如果他注定得不到亲情,那么,就用无上的权力来弥补。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赌红了眼的赌徒。
季振元送的屏风他让人竖在书房里。
他知道屏风上的猛虎是什么意思,季振元在提防他,也是在敲打他,但他觉得好笑,就算他是头虎。也是他养出来的不是吗?他不正是希望他变成一头替他打败各方来敌的猛虎吗?兴许人都是得陇望蜀的,既希望手下强大,又希望他对自己造不成威胁。
他还不会动季振元,虽然他也恨他。在没有进入内阁之前,他还需要等待,还需要服从。
他提笔往猛虎的双眼上点了点墨,看上去,那股能吞噬人的残暴里又多了几分阴鸷。
“这屏风真好看。”
采薇端着茶走进来,冲着书案后眯眼观望的他说道。烛光将她窈窕的身影投射在屏风上,看上去玲珑的地方更玲珑。凹凸的地方更凹凸。
十九岁的她,愈发成熟得像颗圆润的紫葡萄了。
采薇得不到他的回应,把头转过来,正碰上他幽深的目光。她心下一跳,把头垂下去,伸手将茶盏从茶盘里端出来。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托住她的手背。
再将她伸手一扯,便听杯子落在地上,她落在他怀里。
他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扫在她脸上,她心跳若狂,看着他的胸膛,不敢动,嗫嚅道:“爷,爷喝酒了。”
谢荣垂下眸,手指顺着她脸庞往下轻划,到了她唇边,用指腹抹过去。“喝了点。”
采薇闻着他气息里飘出来的淡淡酒气,再听着他打喉底传出来的慵懒的哑音,仿佛那股酒力已悉数传到了她身上,使她全身都燥热起来。
她顿了顿,壮着胆子抬头,打量烛光下的他。
屋里只点着一枝烛,从他的左侧方照过来,于是他的脸庞一边在明处,一边则落在暗处,显然有些神秘和魅惑。
但是这样照过来,光影又刚好突出了他笔直而高挺的鼻梁。
他已经年届不惑,可是他绝不是一般不惑之人该有的样子。
他的年岁丝毫不曾削减于他的魅力,看起来,他也顶多只有三十出头。他的鼻梁是真的又挺又直,像是手工雕凿的,没有一点不平滑的地方。而鼻尖的阴影遮去了一半唇部,他的唇也是薄而利落的,平时紧抿着,而眼下,唇线微显松驰,没有了那股自持和严肃,而带着几分狂野。
是的,狂野。他半垂的双眼里因为映出了星亮的烛光,那烛光一闪一烁,使得她脑海里立时蹦现出这个词——一个几乎时刻都保持着得体仪容的男子,眼下微薰后的他眼里,就是有着一种从骨子里无声溢出来的肆意和狂野。
“爷……”
采薇忽觉有些干渴,声音也不那么润滑。
他伸出一指覆在她唇上,缓缓道:“褪衣。”
采薇抬起眼,双手颤抖着伸向他的衣襟。
从前在湘园里学过不少取悦男人的手法,到这会儿,全都不管用了。她的十指明明灵活,到了眼下却笨拙得的捉不住一根衣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