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丽五十四岁生日的前一天,她收到了这个柜子。搬运工人在楼下走廊拆箱
,费尽力气一阶一阶地往宽敞、弯曲的楼梯上抬。当他们抬柜子经过卧室门时,刮
到了门柄,罗丽看到了,心中突然有一种颤动的感觉。
“把它靠到墙那边去。”她指挥着说,然后心不在焉地支开工人,独自打量这
个柜子。很快她有了种神秘感和熟悉感。
当罗丽还是孝的时候,她经常去看她姑妈。姑妈年龄不大就过世了。每次家
庭聚会晚辈们都会谈论些关于姑妈的往事,姑妈三岁时被外村人绑架;姑妈的恋
人曾为她自杀;林中的一些野鸟常飞到她家里要面包屑吃。
罗丽清楚地记得她们见最后一面的那个早晨。姑妈怪怪地说:“罗丽,我会把
那个有很多抽屉的柜子送给你。其他孩子经常好奇地打开抽屉来看,只有你尊重别
人的东西,尊重别人的秘密那个柜干将来是你的。”
罗丽打量了一下柜子,陷入了沉思:自从看见这个柜子迄今大约有二十年了。
它大约有一尺厚、四尺宽、五尺高。柜顶形状像是一幢清式的古老房子,呈三面扇
形,中间最高。整个柜子是污污的黑色,从龟裂的漆里可以看见金色的薄薄的花纹
。柜子有二十四排抽屉,每排又有十五个,左下方是五个空阁平齐的抽屉,每个大
小相同。右边有一个小门,上面刻有“闰年”字样。实际上,这个柜子做工粗糙,
每个抽屉都用老式的木柄作把手。它正和罗丽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每个抽屉代表
一年中的一天,那个小门是闰年的二月二十九用的。
记得姑妈在世时,总是和这柜子打交道,当她打开一个抽屉取出里面的一张纸
条时,总会庄重严肃地宣布:“看看我今天的运气怎么样。”
想到这里,罗丽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她知道每个抽屉都有一定次序,但是她不
知道是该从元旦还是该从生日开始看抽屉里面的纸条。她曾记得那淡蓝色的纸条上
面有细细的娟秀的字,但她从没有读过内容。
“罗丽秀,你的晚报来了。苏美美说。苏美美是个半工半读的大学生,她和
罗丽一起住,上午扶她坐进轮椅,晚上扶她上床休息。自从那次意外事故,近二十
五年来,她雇佣过不少女孩。有些完全是交易,有的则感情不错,毕业后远走他处
,多年来还一直给她写信。
“这个柜子看上去的确古怪。”苏美美无心他说道。
“它十分古老而且完全是手工做的。”罗丽回答说,语气中有点不高兴。
“哦,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它不好,”苏美美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这么
小的抽屉你能装什么东西呢?我想连一副扑克也装不下,这是一种珠宝箱还是什么?”
“你不该打听这么多,”罗丽语气尖刻,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里有姑妈的口气,
“你应该尊重别人的东西。”
“对不起,”苏美美委屈他说,“我以为抽屉是空的。”
“没什么,可能没什么东西。”罗丽的语气缓和了许多。那天晚上,她躺在床
上发抖,黑暗的房间似乎充斥着一种浓浓的神秘色彩,像是雾从纱窗里筛落进来。
从走廊里透过来的灯光抚在那黑黑的柜子上,若隐若现。
“胡扯,罗丽,”她暗骂自己,“你是个实际的不善幻想的女人。”
她在和一位年纪大却有地位的男人结婚前,是位私立学校的教师,教数学的。
她对自己聪明的大脑、敏捷的思路颇以为做,怎么会迷信一件家具呢?她为刚才的
想法羞愧,视它为愚蠢的迷信,姑妈生前把命运依附于它,是一种轻微性痴呆症。
“真的,罗丽,”第二天早上,她像往常一样提高嗓门哄自己,“经过这么多
年后,可能柜子里什么也没有。”虽然如此,但一当苏美美把她安顿进轮椅里离开
后,她便慢慢地、不自觉地把自己推到柜子前,用手上上下下抚摸那柜子,她逐个
抽屉地摸,一连摸了几排,然后猛吸一口气喃喃地说:“让我看看里面有些什么。”
她伸手过去,拉出第一个抽屉,放在大腿上,有些意外地发现,里面确实装有
一张小纸条。
她伸手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皱折的字条。那是一张白色的纸,褪了色,而且
纸质有点脆,墨水已褪成铁锈色,看来有些像干了的血色。娟秀的字,写道:从过
去来的一则消息。没有标点,没有什么,就那么几个字。
看了几分钟后,罗丽重新叠好纸条轻轻地放回抽屉里。当她放回纸条时,她自
言自语他说:“现在你看,罗丽,从过去来的一则消息、这柜子所含的就是那意思。”
那天下午,苏美美带来一封信,大大的厚厚的白信封,发信地址是一个律师事
务所,封口的日期是十五年前,收信人是“交给我的侄女罗丽,在她五十四岁生
日那天”。信的内容是:亲爱的罗丽,我写这信的时候,与你读这信的时候,会有
相当一段时间,而你读信时,我已不在人世。我知道人们背后会笑我,说我举止刁
钻古怪;但是我能知道过去与未来,最近我立下遗嘱,把那个有很多抽屉的柜子送
给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