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思不停地谈到离婚,好像离婚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就像去看牙科医生那么容易。她怎么能与一个二十年来一直深爱着她的男人离婚呢?她怎么能够无情地剥夺他的幸福呢?
除非晓峰死了。他为什么不能心脏病突发死去呢?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死于心脏病,为什么她亲爱的晓峰不突然死去呢?
那样的话,一切就都简单了。
连电话铃声都显得怒气冲冲,当李丽拿起电话时,另一头的梅思非常愤怒。
“该死的,李丽,今天下午真是荒唐,真让人感到羞辱,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再不愿躲在门后,而你在那里带顾客看奶油模子。
我们必须马上结婚。““是,亲爱的。请你耐心点。”
“我已经够耐心的了。我再也不能等待了。”
她知道他这话是当真的。如果她失去梅思,那么生活将失去意义。她对晓峰就从来没有这么依恋过。
亲爱的晓峰。她怎么能一脚把他踢开呢?他正在壮年、还可以活几十年。他的存在都是以她为核心的。他活着就是为了给她快乐。他们没有其他朋友,只有那些结婚的夫妇。如果她离开他的话,晓峰将过着一种孤独可怜的生活。没有她,他就成了一个怪人,他们的朋友会因为同情而邀请他去他们家。人们都会称他为可怜的晓峰。他们会说,他这样还不如死了好呢。他不会照顾自己,将会饥一顿,饱一顿,他将不得不单身住到某个破烂公寓。不,她不能让他过那样的生活。
为什么要开始与梅思这种疯狂的恋爱呢?为什么那个蠢女人一定要在家里放莫扎特的半身雕像呢?为什么肯尼思一定要到她的店里来找莫扎特的半身雕像呢?
别的地方多的是,价格还便宜。
但是,她无法改变既成事实。跟梅思在一起的几秒钟,胜过跟晓峰的一辈子。
只有一个办法。她将寻找一种迅速、有效、干净的办法摆脱晓峰。而且要快。
晓峰出差回来那天晚上,他觉得李丽漂亮极了。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这一生有她就足够了。接着他想起了梅思,他相信,为了让他们能在一起生活,无论干什么都可以,他应该照原计划行事。
他应该尽可能温柔地杀掉李丽,并且就在那天晚上。同时,他将享受李丽为他准备的美妙的晚餐。礼貌要求他这么做,另外,他的确饿了。
不过,他一吃完饭,就着手进行谋杀。一边吃一个女人为你准备的奶酪蛋糕,一边准备谋杀她,这似乎有点残酷无情,不过,并不是他想这么残酷,而是迫不得已。
他不知道该怎么谋杀李丽。也许在她那个堆满半身雕像的角落里,他能想出什么办法。
李丽微笑着递给他一杯咖啡。
“亲爱的,经过这么漫长的旅行,我想你需要多喝点咖啡。”
“是的,亲爱的,我的确很想喝咖啡。谢谢你。”
他喝了一口咖啡,瞥了一眼桌子对面的李丽。她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表情。晓峰觉得很困惑。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她一定了解他的想法。她一定知道他想干什么。这时,她露出了微笑,这是他们蜜月以来最灿烂的一个微笑。一切正常。
“亲爱的,我要出去一下,”她说。我刚想起店里有些事要做。
我马上就会回来。
她快步走出餐厅,穿过大厅,走进商店。
但她没有像她承诺的那样马上回来。如果她不赶快回来,晓峰的咖啡就会凉了。他喝了两口,然后决定去商店看看,到底是什么耽误了她。
她没有听到他进来。他发现她在中间那间屋子。她的背朝着他,她正坐在一个大沙发上,旁边全是放雕像的架子,架子上全是雕像。
天哪,这真是天赐良机。她知道了他的想法。她的肩膀在抽动。她在呜咽。她知道他们的共同生活快结束了。这时,他又觉得她可能是在笑。如果她独自一个人笑的时候,她的肩膀就是那么摇动的。不管她在做什么,不管她是在哭还是在笑,他都没有时间去猜测。这个机会太好了,不能错过。她低着头,头顶旁刚好是鲁迅或莫言的雕像,晓峰只要轻轻一推,它就会正好落到她的头盖骨上。
他推了。
非常简单。
可怜的女人。可怜的李丽。
这是为大家好,他不会为此而自责的。不过,他还是感到吃惊,事情做起来就这么容易。如果他早知道这么容易的话,前几个星期就动手了。
晓峰非常镇静。他最后瞥了李丽一眼,然后回到餐厅。他将喝完咖啡,然后打电话给医生。毫无疑问,医生会告诉警察,这是一个意外。除了一个小小的细节外,晓峰不需要撒谎,他只要李丽的动作导致了雕像的坠落就行了。
他的咖啡还是温的。他慢慢地喝着。他想起了梅思,渴望打电话告诉她;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可以结婚了。但是,他决定还是不要冒险。暂时别给梅思打电话。
他觉得快乐而镇静。他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毫无疑问,这种轻松来自他刚才做过的事。他甚至有点磕睡了。他从来没有这么瞌睡过。他应该到客厅的沙发上躺一下。这比给医生打电话还要重要。但是,他等不及到沙发上。他把头放在餐桌上。他的双手在椅。
李丽和晓峰的朋友毫不怀疑这场双重悲剧是怎么发生的。他们仔细想想,就意识到商店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那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