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必熨了,真的不必熨了。谢谢你,李尔。”
李尔在老太婆旁边坐下,突然发觉这个老太婆洗过澡后还洒了香水——李
尔最喜欢的香水。她一向放在浴室里的,难怪她查看时,会找不到。她紧张地说:
“姑妈,我们必须谈谈。”
“我就喜欢谈,可以谈一整天。你想听听家乡的事吗?还是“我想要知道,你
是不是真姑妈?”她觉得别无选择,只有开门见山。
“你说什么,李尔?”
她又说了一遍。
“老太婆大笑起来,同时摇头拍打着椅子扶手。“这是我听过的最可笑的话。”
“我必须知道,”李尔不肯就此罢休。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是呢?”
“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你,小雪又不在家,我只凭你的一面之辞,所以,你可能
是任何人。如果你想继续在这儿住下去,那就要拿出身份证明来。”
“李尔,你变成一个最让人讨厌的人了。”
“别说这个,你一定有身份证,可能在你的袋子里,能不能拿来让我看看?”
“啊,”老太婆摇摇头。“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
“汽车驾驶执照呢?”
“一辈子没有开过车。”
李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有社会福利救济卡吗?”
“姑父从来没有办过那种事,我们只是靠那块土地糊口。”
“你这样的年纪,没有法律上合法的证件?”
“如果有的话,我也不知道,我从没有向政府领过一毛钱的救济金。”
“我可以打电话到农场去查问,他们可以告诉我,你是不是离开农场到了这里
。”
老太婆使劲摇头。“那里没有电话。”
“那么好吧,我听说乡下小镇每个人都互相认识,我打电话到那边的电话局打
听,还有——”“那也没什么用,这些年来我几乎没有进过镇,我认识的人现在全
死光了,买我土地的人,也就是我租他房子的人,不喜欢和人来往。所以,我认为
打电话也没有什么用。”
李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说:“既然你拿不出证明身份的东西,
那么,我只有请你走路,现在就走。”
老太婆朝李尔探过身:“走?”
“是的。”
那对上了年纪的眼睛变得冷冷的,干瘪的嘴也抿起来。“你想赶我走,我就和
你拼命!”李尔吓坏了,眼看着这个老太婆向她伸出爪子般的双手。“我要挖出
你的眼珠!抓你,咬你!不许你欺负我,懂吗?”
李尔跳起身,赶快逃走,老太婆在她身后发出一阵大笑。李尔回到自己的
卧室,听到老太婆在后面说:“我们还没有说好晚餐吃什么呢!”
李尔坐在卧室里,面对阳台的落地窗敞开着,因为天气仍然很热。她想收拾
行李,搬到旅馆去,一直到小雪回来。但是,那么一来,整个公寓就留给那个可怕
的老太婆了。不,她想,不能那么做。
她想报警,将自己的恐惧、猜疑告诉警察,请他们调查。可是,她知道不能那
么做,警方会来查问姑妈,如果她真是姑妈的话,小雪会生气的,他们的婚姻已经
够紧张了,再经不起折腾了。
她想着,站起身再次检查那只上锁的钱箱,发现它仍在原处。
她决定只能和老太婆耗下去,直到小雪回来。
她打电话给附近的超级市场,他们同意为她送日用品。然后打电话给药房,请
药剂师按配方给她送镇静剂和安眠药,这些药她平常很少用。她请药房送两份,因
为她要乘船到国外旅趴。放下电话,她觉得神经难受,好几个夜晚,她一直睡不好
。今晚她要好好睡一觉。
药房送来药物后,她拿到浴室,站在大镜子前面,顾影自怜了一会儿。她认为
自己的眼神很古怪,她知道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她知道老太婆很危险,产生了恐
惧。
李尔被迫和她住在同一栋公寓里,没有人可以倾吐或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