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子,众人便到了鸣凤楼之中。鸣凤楼足足有三层,宫宴之时,便是在鸣凤楼第三层对着月色起舞。
眼下薄玉乔这些小娘子们,径直被卢月这宫人带到了二楼之中,二楼与她们先前女童试的大殿并不全然相同,虽说地界儿小了几分,但摆设器物却更为精致,瞧着那从波斯进贡而来的细绒毯子,在上头微微踩过,便仿佛陷入了云端一般。
卢月此刻站在大堂正中,清秀的面庞上带着几分笑意,冲着面前的小娘子们开口道。
“现下诸位便在此处歇着罢,待到献舞之时,便由宫人们带着你们入到三楼之中,到时候,三楼的大殿之内想来已然开宴,万万不可生出半点差池。”
听得卢月此言,众位小娘子便一齐颔首,她们在入宫之前,被家中长辈耳提面命,不得给家里丢了脸面,所以此刻自然是极为慎重的。
薄玉乔眼下也是微微感觉有些疲惫,瞧着那名为卢月的女官并未再开口的意思,便径直选了张软榻,倚靠在上头,半阖着明眸,姿态放肆的很,让一旁的端坐在八仙椅上的小娘子们不由蹙眉。
薄玉乔自然是不必在乎这些旁的眸光,毕竟之于她而言,早便没有了所谓的闺名。封氏身为嫡母,却从未带她这庶女出府走动过,以至于她这庶女便仿佛影子一般,别人瞧不见也碰不着。
如此一来,即便有旁人家的主母瞧上了薄家的门第,欲要为家中子嗣求娶薄府的小娘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想到薄玉乔。毕竟薄家除了薄玉乔之外,薄府适婚的姐儿可还有三个呢!虽说嫡小姐薄玉容眼下定下了亲事,夫婿便是靖国公府的嫡长子原霁,但二小姐薄玉禾、三小姐薄玉琼的亲事尚没有着落呢,哪里能先为薄玉乔这四小姐议亲?
要是封氏有意磋磨的话,恐怕不是随意将她薄玉乔配给人家作续弦,要么便是嫁入蓬门小户之家,让她日日不得安生。不过薄玉乔早便与瑞王有了约定,待及笄之后便入瑞王府中,虽说将开始大抵不过是个侍妾的身份,但瑞王那般尊贵之人,他既然许给自己侧妃之位,便不会食言。
思及此处,薄玉乔涂了鸡血红胭脂的菱唇微微勾起,纤长的眼睫便仿佛展翅欲飞的蝴蝶一般,微微轻颤着,让人瞧不出凤眸中蕴着的波动。
又过了许久,直到外头响起了几位绮丽的丝竹声,薄玉乔这才微微恍然,想必是宫宴已然开始了。
宫宴献舞的顺序,便是按着官位而来。原雅珍身为靖国公府的小娘子,身份在一群庶女之中,亦是个出挑的,所以最先步入三楼大殿中的小娘子,定然是她。
今日原雅珍准备的是一曲独舞,名为凌波舞。这凌波舞传承了上百年,在大乾王朝之中,亦是不错的舞曲儿。
此刻,原雅珍身着一身艳丽的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墨发不过梳起大半,余下的便径直披散在清瘦的后背之上。原雅珍原本便是身量轻盈的小娘子,现下莲步轻移,微微扭转这身子,缓缓踩上了黄梨木所制的楼梯之上,在仙乐声中径直入了三楼大殿之中。
既然原雅珍的凌波舞已然入了大殿之中,想必用不了几时,便要轮到薄玉乔的霓裳羽衣舞了。薄玉乔轻轻扭了扭纤细的颈子,随即便径直从贵妃榻上起身,缓步行至由她带来的伶人所在之处。
现下薄玉乔眉眼弯弯,瞧着面前的这二十九个身着金红二色广袖流仙裙的小娘子,轻笑着开口道。
“众位女官现下可要好生准备了,大抵还有两支舞而后便轮到咱们霓裳羽衣舞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的技艺都是极好的,想必定然惊艳当场,这些日子以来的苦功,尽在今夜。”
听得薄玉乔此言,方才面上还显出一丝疲色的伶人们登时便端正不少,一旁候着的卢月瞧着,心下不禁暗暗称奇,这薄府的四小姐还真真是个会说话的,这一开口,便让这些伶人们登时便聚起心神。
待原雅珍的凌波舞结束之后,便轮到了宰相府中秦小娘子准备的水袖舞,按说这秦小娘子,并非是相府的嫡小姐,不过是表小姐罢了。先前太后吩咐过,便是要各府的小姐入宫献舞,眼下相府这般鱼目混珠之举,即便旁人知晓真相,摄于相府的权势,想必也是不敢妄言。。
听得鼓乐声响起之时,薄玉乔心跳忽然快了几分,径直往前走,身后则跟着余下的二十九个伶人。踩在波斯进贡的毛毯之上,薄玉乔深深吸了一口气。虽说这宫宴献舞不过是太后一时间心血来潮弄出的物什,但之于她而言,却是不敢怠慢。
走过楼梯之后,便瞧见了金碧辉煌的大殿,眼下大殿之中分为男席女席,各位官员便跪坐在大殿的左侧,而女席则与男席相对,位于大殿的右侧。
薄玉乔等一共三十个小娘子,顺着在角落中的楼梯径直出现与大殿之中时,不知从何处忽的升起一股子浩渺的烟雾,三十个穿着广袖流仙裙的小娘子,此刻娇颜上覆着南梨纱所制的面纱,一举一动之间,都好似凌波仙子一般,让人心醉不已。
薄玉乔此刻将自己整颗心都给放空,径直站在大殿正中,感受到众人的瞩目。
眼下不仅太后坐在台阶之上的木椅上头,便连先前未曾出现的崇文帝此刻也现于这鸣凤楼中。崇文帝如今将将而立之年,但瞧着却仿佛二十三四的模样,剑眉朗目,凤眸中含着极度的威严,俊朗的面庞透出些许刚毅,比之楚峥的俊秀多了几分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