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灯光明亮,大厅中空无一人。大厅侧面的鱼缸中,几只热带鱼沉在缸底,瞪着眼睛朝着邵续霖所在的方向,就像在看着他一样。水泡从水底的气口扑腾腾地升起。
邵续霖走到玻璃鱼缸边,弯下腰,看其中最五彩斑斓的一条,那鱼毫无觉察,很久之后甩了甩尾巴。
把放在旁边的鱼食撒了大半进去,看几条半死不活的鱼又活了过来,游到水面追逐颗粒。
邵续霖无声地叹了口气,向餐厅走去。
养父家里没有什么仆佣,很多事都是他们父子三人亲自动手,餐具厨娘会清洁,为了减轻她的负担,从小邵续霖和简桦就会帮忙收拾餐桌。
邵续霖走进餐厅,意外的发现桌面上还保持着刚才自己离开时候的样子。
简桦坐在原本黄远的位置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邵续霖心中没由来的一阵轻微的惊慌,走了过去,在简桦旁边,半蹲下身,握昨桦的手,说:“已经很晚了,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简桦垂着眼睛,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一点点僵硬地把目光转向了邵续霖。二人目光对视,相互都隐藏了很多的秘密。
简桦猛地抓住了邵续霖的手臂,拉着他站了起来。
“你跟我来。”他说,没有松开手,拉着邵续霖离开了客厅。
邵续霖默不作声地跟在简桦的身后,一直被他拉到了一楼,养父的卧室前。
养父的勤务兵正和护士一起在卧室门前的花架边整理药瓶,看见简桦二人,他拦住了他们,说:“将军吃了安眠药,已经睡下了,让我转告两位少爷也早点休息,明天要开参谋会议,将军希望你们也参加听一听,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简桦不顾阻拦,说:“我们有紧要的事情。必须今天晚上跟将军报告。”
年轻的勤务兵诧异地看了简桦一眼,犹豫一下说:“可是将军睡眠一直不好……”
邵续霖心里有了些不祥的预感,好像简桦拉着自己深夜要见养父,大约是要说什么不利的事情,听勤务兵这么说,也帮腔道:“明天再来吧,让老人家好好休息。”
“不行!”简桦大声说,握住邵续霖手腕的手又不自觉地加了几分力道,邵续霖的手上已经淤青了一块,只是简桦并没有察觉。
——必须要马上解决,不然,邵续霖就极有可能被黄远煽动,从而像上一世一样杀害了养父。
勤务兵看简桦的脸色,默默的从养父卧室门前让开了。
简桦深吸了一口气,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
养父的睡眠果然浅,马上,就从里面传来了声音:“什么事?”
简桦说:“爸爸是我,我和续霖有事找您。”
“进来吧。”养父说,声音比刚才大了一些,像是从半梦半醒中清醒了。
简桦走到房间里,才放开了一直紧攥着的邵续霖的手。
养父的卧室里只开了床前一盏台灯,橘色的灯光洒到床头,养父靠在枕头上,看着深夜来访的两个儿子,露出温和的笑意。
很快,他的神情诧异了起来,因为两个儿子走到了近前,他看见大儿子苍白的脸,和小儿子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神色。
“爸爸,”简桦说,在养父床前几步的位置停下了脚步,“续霖的亲生父亲,是怎么死的?”
听到他的话,邵续霖猛地抬起了眼睛,又惊又怒的看着简桦。
养父的脸也在刹那间阴沉了下来。属于父亲的慈爱从他的脸上褪去,上位者、老军人的威压铺洒到了整个房间。
卧室里的氛围都变,养父抬起手,按下了床边的电源开关,头顶的大灯亮了起来。房间里变得雪亮。
失去了橘色暖调的保护,再没有家常的父子兄弟的氛围了,现在是一个长官,在看着两个年轻的士兵。
养父掀开被子,穿上拖鞋,站起身,慢慢地走到了写字台边,回过头来,无言地看了两个儿子很久。
“他是被人害死的。”养父缓缓地说。
像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进了脑海里。每个字都带起了一个火点,在脑中,在心里,疯狂的烧。
“续霖,”养父看着他说,“结案报告上面说他是自杀的,你不要相信。你父亲是个汉子,他不会不负责任的自杀。”
邵续霖来卫星城十年,从未和养父提起过父亲。
养父也似乎一直想把亲生父亲的记忆从邵续霖的脑海中抹去。
邵续霖抬起头,养父也正在看着他。
十年的父子情,依旧像是两个陌生的人。
“他没有犯下任何罪行。”邵续霖说。
“我不知道,”养父说,平静地看着邵续霖,“当时案件正在调查,谁也不能说他有没有做那件事,案件拖了将近一年,还是毫无头绪,这个时候,你父亲死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他死的太及时了。如果他不死,就不能结案,牵扯的人就更多了。”
邵续霖听着,眼睛疼得钻心,又干涩到空虚。
“那时候……你做了什么?”邵续霖艰难地问。
——黄远说,卫星城城主在他的父亲死亡的事件中并不无辜。
“我受王后陛下委托,审理这个案子,没有查出真相,还让你的父亲不明不白的死亡,”养父说,“我十分内疚。”
这之后,卧室里是冗长的一阵安静,父子三人各自站在房间的一方,沉默得像三尊雕塑。
最终,还是养父打破了让人窒息的沉重,走过来,拍了拍邵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