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并不是圣诞期间浪博恩人。实际上作为地方上身份数得上数的那几家人之一,贝内特夫妇的访客络绎不绝。除了可敬的邻居,女孩们亲爱的舅父舅母排开其他事务带着自己的孩子们高高兴兴的来看望她们,是的,不止做父母的非常高兴,连爱丽西亚都显得格外激动。天空中飘起的那点小雪花简直不能浇灭她的热情,马车刚刚停稳,她就迫不及待的像颗小炮弹般的冲进门厅,尖声笑着钻进简的怀抱里。这让做足了姿势甚至不动神色微微蹲下预备拥抱她的苏多少感到了有些失落:啧,这见色忘义的徐蛋。幸而还有舅妈亲热的吻脸来安慰她:“玛丽,你真是长高了不少,我们都非常想念你。在学校一切都过的好吗?”
好,当然好,非常好。
在一片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热闹亲切的气氛中,大家彼此问候握手拥抱亲吻,欢呼雀跃彼此相牵的走进温暖的房屋里。天空似乎也收到了感召,这天夜里雪开始轻柔的下得紧了,而就在上床就寝的时分,雪却停了,云消雾散露出灿烂的星辰。仿佛是观赏故事里女王陛下那用星光纺织而成的数不尽的白色蕾丝长裙,在倍加温暖的卧室里几个女孩子紧紧窝在一起,背后是融融的壁炉的暖意,眼前是近到不可思议的清晰的星河。
“奇怪,我好像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星夜。”海伦靠在白色窗帘后面,那不是视野最好的位置,但是她执意要坐在那里,因为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害怕直面这一窗之隔的令人震撼的大自然的庄严美丽。
伊丽莎白舒适的坐在海伦右边的单人沙发里,裹着厚厚的羊毛毯子,怀里还坐着一个几乎睡着了的爱丽西亚。她用一种令人倍感安全和舒适的语调轻柔的答道:“如果是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没有这样的看过星空。我对人的兴趣远超过自然美景,这脾性让我损失了不知道难得一见的珍宝,足以让我懊悔不已。但是幸运的是,我有一个妹妹是珍宝猎人。她能够精巧的无损于他人利益的攫取这些美丽的东西,把它们呈现到你的眼前。”
海伦顺着伊丽莎白的眼光把视线落到对面的玛丽身上。这栋房子里挂满了伊丽莎白所说的由玛丽捕获的珍宝。家人的画像是其中一部分,还有数量庞大的风景画——据说全部都是这附近随处可见的但是很少有人见过的景色。伊丽莎白房里那幅仿佛连画纸都要烧起来的从橡树树梢一直绵延到天顶初星的火烧云,简床对面的还未来得及插进花瓶的横七竖八堆在桌面上却永不凋零的矢车菊,莉迪亚经常吹嘘的可以望梅止渴的草莓篮子,基蒂的停留在成熟前的青色麦田。还有眼下挂在玛丽自己房里的与窗外几乎一模一样的星夜图。海伦已经在那些可爱的主人炫耀般的带领下看遍了这些图画。虽然这都不是眼下推崇的备受赞赏的绘画风格,但是就是从这些轮廓不甚清晰,边际不够明朗的温暖颜色中,可以让人清楚的感受没有被画框拘束住的世界——像星空从窗前延伸扩散弥漫到整个世界。
画者有一双神奇的眼睛,她能从星空给人带来的浩瀚如烟海的情感中找出最让人觉得温暖的要素,按照常人能够接受的方式布置在画纸上。
“画的真好。”这并非出于客套的赞美,唯独让一个人坐立不安起来。
“这只是一副仿作……”苏小声的强调。
拜托,请不要一直盯着那幅《星月》看,我知道那是不对的,我只是想要模仿一下那幅大名鼎鼎的惊世杰作……苏焦灼不安的想到。那是拼接记忆和眼前现实的非常幼稚的仿作,天空的颜色被夸张的弄得太亮了,而且刻意的模拟出河水波光粼粼水面的颤抖般的星空——让她自己总觉得鸡皮疙瘩都要竖起来了——还未出生的大师一定在哪里用责备的目光看着我呢。
“虽然我从来没有看过原作,但是玛丽总是强调她的画里有很多是仿作,她说这一副就是。”简毫无所知的继续拆苏的台,“可是我总在想,对于美好的东西大家所做的事情不都是理所当然的相似吗?就像那些名曲,虽然演奏者的感情不同,但是那些音调永远是不变的。”
“是的,就像我们永远无法留遵晚看到的美景。但是不用感到太过遗憾,因为明天睁开眼睛,看到头顶的这幅画,我们依然可以记起今晚的感受。太好啦,这下不用可惜闭上眼睛睡觉了。”
“说到睡觉,”基蒂揉揉眼睛道,“我们是不是该睡了?我们不是说好明天要打雪仗吗?你们难道不准备在花园上的雪被人踩掉之前起来去玩吗?”
“对,要赶在希尔让女仆清扫积雪之前。”连一向稳重的简都忍不住惊呼的了一声。她把妹妹们一个个从地毯和座位上赶起来。“都起来,回房间上床睡觉。别耽误时间了,明天我要一个一个把你们都叫起来。谁要是赖床,我就让爱丽西亚把雪球塞到谁的无边软睡帽里。”
少女们哄笑了一会儿,一一向房间的主人玛丽告别。
玛丽沉吟了一会儿对着要跟基蒂回房的海伦说:“你睡靠门的那张床吧,那里是莉迪亚的床。我想她宁可给你睡,也不愿意在她不在的时候让基蒂得偿夙愿。当然那两张床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都是粉色柔软的……不过你得知道有些区别只有个别人才能清楚地区分。”
海伦捂嘴笑了,被戳穿意图的基蒂不大高兴的撅了下嘴巴,但是她还是很能克制的向姐姐道了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