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期待的旅行并不是在颠簸的海上眺望灰蓝色的水面和海浪尖上跳跃的白沫。可她更不喜欢狭小的船舱和那些整天谈论战争和与之相关的贸易的人,相比之下她宁可更加长时间的眺望天空和海。而伊丽莎白身为姐姐不得不代替她遭这份罪,苏一想起这些来的时候,还是不免在庆幸之余感到少许同情——她即使孤身一人也有玛丽贴心的陪伴,可怜的伊莱扎即使不留情面的想要讽刺某个人却仍困于自己的良好教养里,落得个“活泼伶俐”的评价。
只是苏享受了一会儿清闲之后,总还是会发现无所事事也够教人难以忍受的。她数了一会儿浪花和天上的云就发觉自己再也受不了了。虽然她平常就喜欢冷言冷语挑三拣四看什么都不顺眼,但公平起见,我们得说那都是基于她变化有限的世界和空间带给她太多糟糕的心情。而且格外重要的一点,她把这些原本理应会发展成负面感情的想法止步于个人癖好,也就是说拒她是那种不太好相处的人,拒她总在挑剔你的不足之处,但是截然相反的情况也时常发生。她时不时就会发现她不喜欢的人性特点在某些诚发生了特别的变化,竟然成了她极为欣赏的片段。而且她的立场与其说是某个人还不如说是人的言行,她能够一边变着花样吐槽某些言行举止的失误和缺陷,一边却令人难以置信的深深喜爱着那个做出那些言行举止的人。这个前后关系反过来在她也一样行得通。
玛丽自然不会知道,在苏把她和伊丽莎白的关系定位在眼下这个不怎么友好的境况之前,在所有事情都还没有开始之前,苏是某一本书狂热的书迷——不仅深深迷恋着书中高大英窟尚正直又很有钱的男主角,同时也极端的崇拜书中在某个方面来说与男主角旗鼓相当棋逢对手的女主角。每看一次那本书,都为两者的结合感到由衷的欣喜和心满意足。
只是世道变啦,设身处地之后,苏的某个排行榜上有了她自己的名字,作为一个自私的没有什么高尚情操的普通型少女,非要她在男主角和女主角之中进一步做个选择的话,考虑到自身梦想和利益,她也就毫无为难之处的很快把女主角从偶像划到另外一种全新角色的范围里去了——至少表面上她是这么全心全意的让自己这么坚信的。也许她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自信满满实在是毫无道理的蠢行:时间总是喜欢在已经完美的计划上来捣个乱,让那些自以为高明睿智的人和看起来正确敏捷的决断变得充满戏剧性的因子。
身为旁观者的玛丽就敏锐得发觉:虽然她果真打心眼里对伊丽莎白存在这样那样的戒备和抵触,可有时候她却仍然不自觉的被伊丽莎白的言行举止感染,再是小心翼翼防备都没有用。苏这样的人也许不太容易瞧得起别人,但被同样的人同样的言行举止再度征服,似乎是难以避免和克服的事情。
“苏,你要是继续沿着这个路线散步下去,我们可能就会打扰到别人说话了。不过,我总觉得你好像很想听一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玛丽所说的“苏的路线”,仔细研究一下的话就能发现,虽然路线看起来并不规则,但有迹可循。苏总是在无意识的时候向某人靠近,而等到惊觉之后又以突兀的角度反向离开。她想让自己的行动显得漫无目的,可没办法躲过一直观察着她的眼睛。
“……玛丽。”
“怎么啦?”
“没什么……既然你都发现了,那我们干脆就去听一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吧。”
苏敢于承认就根本不考虑要不要去做个偷听者,她大大方方调转方向径直朝伊丽莎白和斯派洛秀以及她们周围的那些人走去。此刻先生和女士们正在就一个未必人人都感兴趣但肯定人人都有感想的话题展开热烈的讨论,尤其是因为某几个人之间意见分歧而造成的激烈辩论,让其他想要打圆场把争辩压下去的人完全找不到机会插话。苏在旁边听了不到五分钟就能完整的推测出整个事情的始末了。
起头是这样子的:
斯派洛秀发现在船上服事的女仆中有一个人较他人有些不同。她不仅举止文雅有礼言谈敏捷聪慧,长得还十分标致,她在船上工作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更叫人惊喜的是那个姑娘着实勤劳能干。斯派洛秀前个下午因为参观船舱时不留意,在裙子最外面的纱上挂出了一大条裂缝,她本以为船上人手不够肯定找不到巧手的女仆把裙子补好,因此也压根儿没吩咐人这么做——她盘算着要是能够找到称手的工具,倒是可以自己亲手把它修补的更好看点。结果今天早饭的时候,那个叫做安妮的女仆便把经过修补几乎看不出痕迹的裙子洗好熨干一起送了过来。斯派洛秀见裙子上针脚细密,修补的地方还用了少许花纹做掩饰,比她自己亲自做还要来的好看,便由衷的夸奖起那个女仆来。
只是出乎斯派洛秀预料的是:这夸奖在布雷恩先生和伊丽莎白耳边轮转了几番,倒在他们之间激起了一个新的话题,而这个话题触动了她以往的一些心事,叫她没办法像他们一样侃侃而谈。
伊丽莎白附和斯派洛秀对那个女仆大加称赞,夸她是个能干肯吃苦的姑娘,一定会有大出息。她不免也要恭维斯派洛秀颇有识人之明,可是没成想这些场面话里竟然留了话柄叫布雷恩先生逮住了。
苏几乎可以想象那位先生是带着怎样无聊的固执和同样无聊的语气说出自己的观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