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轰地一声巨响,他却望向我,那一刻他眼眸中所有的星华在瞬间被点亮,点漆般的冰瞳潋滟着无边的水色,闪烁着灼灼的光彩,一把握住老郎中的手,唇角一勾,菱唇弯成了优美的弧度,“先生可能确定?”
“不会错,胎儿尚小,大概一个多月的光景,姨娘晕倒是因为孕中气血不足,饮食失调,待老朽开个方子,用上几味安胎养血的汤药,应该无妨,必定会为将军早添贵子!”
孩子?我的眸光扫视着自己的身体,凝神算了算日期,果然月事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怀着欢颜的时候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孕中失于调养,我的月事一向不是很准,只不过竟没料到……
“恭喜四爷!恭喜姨娘!”良嫂欢天喜地的跪拜下去道喜,欢颜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不明所以。
“送先生出去,重赏!”他头也未回,只是用黑炯炯的目光紧盯着我,胸口上下起伏着,连白色的衣袂都有些粼粼的波动,良嫂抱起欢颜送眉开眼笑的大夫出去,房间里只余下了我们两人。
“我不会生下这个孩子,”情绪略微平复了一下,我冷冷凝视着他,深深吸了口气,“我绝不会被你囚禁在这个牢笼里为你生儿育女!”
说话的时候,我的手情不自禁抚过仍旧平坦的小腹,却被他警觉地一把握住,另一只手闪电般捏住我的下巴抬起我的面庞,他的脸离我很近,方才被兴奋点亮的星眸已经升腾起乌云压顶的怒意。
“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由不得你!”他狠狠切齿,一字一顿,“你只需要牢牢记住,他是我展若寒的亲生骨肉,若是你敢动他,我会用欢颜来抵命!”
“展若寒,你敢?”我怒不可遏挣脱了他捏着我下颌的手,他冷冷摔下了我的手,“我向来说到做到,我究竟敢与不敢,赫连云笙,你大可试试!”
他眸光锐利如锋,冰冷地凝视我,神色已经变得很难看,却像是在拼命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忽然转身欲离开,“展若寒……”心中一急,我竟跳下了床,脚步虚浮,踉跄了一下,他尽管愤怒却还是迅速转身扶住了我。
“既然四爷一诺千金,四爷应该还记得在长安云麾将军府曾经给了我第二个承诺,”我不无讽刺地一笑,拉过他的手掌,把自己的手掌击在他的掌上,轻轻的一声响,却是如时光流转,回到那座开满雪野般玉簪花的院落之前。
“云笙,我只怕永远给不了你想要的,但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自由。”
“这是爷给云笙的第二个承诺,如果有一天云笙想要离开了,希望爷能信守承诺。”
前尘往事如烟,那时二人对话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不过六年的光阴,却早已是物是人非,再不复当年的年少情怀……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静默了良久,他垂下头似乎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却慢慢地缓握成拳,迸出苍白的指节,“我说过的话依旧作数,只不过你怀的是展家的骨肉,我不会让我的孩子跟着你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他放开我,转身向门口走去,身形几分落寞,“你顺利生下这个孩子,我会遵守承诺给你和欢颜自由,如果连这个孩子都留不住你,我将你囚禁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我怔怔伫立在那里回味着他的话,生下这个孩子,他放我和欢颜离开?
扶着门框,我看着欢颜在院落中坐在良嫂的腿上,搂着良嫂的脖子,小嘴絮絮叨叨不停的说着什么,良嫂正为她打散了细软的头发,给她梳着漂亮的小辫子。
生命如此美好,从知晓怀上了欢颜的那一日起,我从不曾将对展若寒的恨转嫁到我的女儿身上,可是现在又平添了一个不该到来的孩子,我将怎样才能无所顾忌带着欢颜离开?
跌坐在椅子上,被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浓浓笼罩着,我和展若寒之间的情感纠缠本来就是个错误,何况已经有了欢颜,绝不能再生下这个孩子,让他面对亲情的残缺……
可是想到欢颜面临的威胁,我究竟该怎么做……紧咬着唇,指尖用力握着椅背,木质触感带来的凉意缓缓渗透到心底,让我的心中一片冰冷。
傍晚时分,展若寒一如往常来到了我的院子,今晚的饭菜精致到奢靡,仅是菜色就有十几道,但凡我动了筷子的,他都让良嫂记录了下来,吩咐府中的厨子按照我喜好的口味预备明天的饮食。
冷冷一笑,展家的骨肉果然矜贵,忆起我刚被他幽禁时那难以下咽的残羹剩饭,竟是天壤之别。
没有胃口,只草草吃了几口就撂下了筷子,他拧紧了眉头,却也没有勉强我,只是吩咐下人端来了一碗浓浓的药汤,放到了我的面前。
“宁神安胎的汤药。”他头都不抬,只短短的说了一句,那熟悉的强调几乎是在告诫我,如果我不喝,他会直接将这碗药灌进我的喉咙中去。
端着药碗的时候,我的每个指尖都在发抖,真想像上次的那碗姜汤一样,狠狠掷到他的身上,可是到底什么都没做,只是强迫自己喝下了那碗苦涩的药汤,接过了良嫂递过来的橘瓣糖噙在口中。
他的双眉轩了轩,我的隐忍似乎让他的心情不错,直到开始在书桌前批阅他的军机文件时,他的神色一直是轻松闲适的。
离入睡的时辰还早,闲暇时间总要打发,欢颜缠着良嫂给她扎一只竹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