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多苦的汤药,只要是对伤口有好处,我都甘之如饴,无论是多痛的治疗,是要能够让我早日恢复,我都咬着牙关,一声不吭苦挨下去,因为无论如何,我都要活着,我已经是赫连氏唯一的血脉。
伤势渐好的时候,他们带走了可意,临分别时,她死死抱着我的腿不放,我无疑是她生命中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她哆嗦得像寒风中的胡杨树叶,脸色死人般煞白。
他们拖开她,我紧紧抓着她的手,指节都变成了惨白的颜色,直到他们一根根掰开我的手指,拽着她的辫子,在野兽般的嚎叫声中把她拖了出去。
“好好活着,可意,我会回来找你……”对着她的背影,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喊着,直至崩裂了肩头的伤口,鲜血飞溅。
又是十余天的时光,我看不到日升日落,斗转星移,我只能通过军士们给我送来的一日三餐判断时间的流转,日月的更替。
渐渐的,我的伤口开始愈合,只要有可能,我就支撑着墙壁站起,在狭小的空间反复的行走,活动我的肢体,让凝滞的血脉流通,慢慢恢复我的体能。
连给我诊治的军队郎中看着我日复一日的变化,都忍不住啧啧赞叹,摇头称奇,“在秦默将军的箭下,伤成这个样子,居然可以活下来,真是奇迹!”
原来,那个骑在高高骏马上,银衣银甲的青年将军,那个一箭飞来,就洞穿我的锁骨的西域战神,那个带着地狱般凛冽气息,屠我族人的魔鬼,就是安西四镇的中郎将,驻守焉耆的秦默!
口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把它细细咀嚼,狠狠咽下去,深深镌刻在内心深处,这一生一世便永不会遗忘。
夜,冰冷刺骨,久久难眠,我抱紧身体,瑟缩在干草垫上,自那个血腥的夜晚后,我再难有整夜无梦的安睡,只要合上眼眸,就会在可怕的梦魇中惊醒。
在送过简陋的食物后,入夜前,居然有两个婢女进来为我擦洗了身体,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我想,我在这个囚室中的生涯可能要结束了,只是不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什么。
浅浅入梦,这一回的梦中,没有鲜血,没有杀戮,竟然见到了他,那个给了我信物的男人,那个向我承诺,一定会回来接我的男人。
依旧是白衣如雪,依旧是雪花般的清凉气息,他靠近我,凝视我,冷冷的手指拂过我滚烫的面颊,神情无限的悲悯。
除了你,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轻轻叹了一声,把脸颊贴在他的胸前,他低下头,微冷的唇吻在我的唇上。
开始如蜻蜓点水,有几分试探,有几分犹疑,终而是缓缓加了力度,几乎如饥似渴的掠夺,清冷的雪花开始融化,灼热的呼吸吹拂在我的面庞上,我的呼吸越来越艰难,我开始勉力挣扎,终于浑身一颤,竟然从梦境中惊醒。
然后,借着透过牢门缝隙的一线残烛的微光,就对上了寒夜里那双星光澄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