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意。”我放下筷子,瞪着她一语不发,她回过神来,双手连摇,“别这样盯着我,算我没说,帮中的弟兄们见你回来别提多高兴,大家不是对你多好,而是希望顾南风能安定下来,我则是盼着你终身有靠……”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见我的眉毛都挑了起来,她急忙收口,忽然手向我身后的窗子一指,“咦,三姑娘,你瞧哪里是什么?”
我顺势回头望去,窗外不过是灰蒙蒙的天空,我住的房间紧邻顾南风的房子地势颇高,兼用青石抬高了地基,基本上与城墙水平,出了房间门只需走上几步远就是青石城墙的宽宽雉堞,可以居高临下俯瞰迷月渡的全貌。
开了窗子的那一侧就是迷月渡的天然湖泊,氤氲了这方绿洲的一处水岸,窗口下方遥遥就是平静如一方碧玉的迷月湖,宽广的湖面波光粼粼,远远的可见这方圆十几里迷月渡唯一的一座高山,佛手峰。
窗口一片寂静,连一只越冬的飞鸟都没有,不知道可意到底看到了什么,我回过头来,满心诧异,却是将刚刚吃到口中的那口粥一下子喷了出来!
面前竟然是一个面色黄暗的老妪,相貌丑陋,满面皱纹,坐在我的面前目光灼灼的看着我,看到我的样子,她捶胸跌足的大笑,依旧是可意的眼睛,可意的笑声!
闪电般的伸过手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到身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终于在她的脸上轻轻一揭,取下了那张栩栩如生的面具,可意向我促狭的挤着眼睛。
“胡人的手艺真真不得了,顾大哥刚刚得到这张面具的时候还在感慨,若这面具是男人的就好了,他就可以戴着面具潜入长安找你!”
用手指轻轻触触那张薄薄的面具,不知用什么材质做的,触手生温,如真人皮肤一眼绵软而有弹性,皱纹,肌理,甚至是毛孔都栩栩如生,若不是仔细看简直就可以以假乱真。
且妙在这是一张寻常得有几分丑陋的老年妇人的脸,几乎没人会对这张脸认真瞧上几眼,若是戴着它混迹在人群之中,只怕真的没人会认出你的模样。
“赫连云笙!”正把玩着那张面具,兀自为那巧夺天工的手艺惊叹不已,忽然听到房间外的城墙下面传来呼唤的声音。
可意忍俊不禁一笑,夺下我手中的面具放回了箱子,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我奔出房门来到青石围墙向下望去,顾南风正牵着两匹马抬头看我,见我探出头来,招了招手,“下来,带你去骑马!”
批了件厚斗篷拾阶而下,城墙上的风大,可意在身后叮嘱了一句什么没有听清楚,我回过头去,却见那排屋舍的后方隐隐有人影一闪而过,身形鬼祟,待要细看时却又没了踪影……
那是一种被窥伺的感觉,不知为何竟让我一下子想起来在云麾将军府从窗外射出飞刀杀死玉蔻的那个暗暗的身影,觉得毛孔中都渗出了丝丝寒意。
这几间宅子本就居高临下,只有顾南风,我和可意,以荆烈为首的马帮四个头领们都不住在这里。
会是谁?我挪步过去想要看个究竟,却已经找不见那人的踪影。
难道是守卫城墙的哨位,我凝神思量,却听得顾南风在城下一叠声的叫着我,未作他想,我快步走下城墙石阶,他叉着手在那里含笑望我,好像这片刻之间已经是等到了地老天荒。
这段日子的每一天,他再是繁忙都要抽出一段时间陪我沿着迷月渡水岸骑马散心,我有了身子不敢剧烈运动,只不过骑了马缓缓的徜徉散步,信马由缰。
看看我的马,再瞧瞧他自己的座骑,我的神色郁郁,满脸的不开心。
今天他给我选的是一匹温顺的七龄母马,看着那矮脚的老母马载着我愁眉苦脸慢吞吞的样子,他终于撑不住扑哧一笑。
“送你一件礼物,云笙,”他拍拍自己身下那匹高大神骏的黑马,“它虽不是汗血宝马,但也是大宛名驹,脚程飞快,耐力良好,你有孕在身,它的性子野现在不能让你骑。你这匹马虽然年老了些,性格却最是温驯,现下当你的座骑再适合不过。”
我素来喜爱宝马,身下这匹老马早就让我觉得气闷,忍不住伸手摸摸那黑马的脖颈,它晃晃硕大的脑袋,不驯服地打了个响鼻,看起来性烈如火,如同他的主人一样放荡不羁。
“我叫它黑子,听起来粗鲁了些,既是给了你,你再给它起个名字好了!”他拉住了马的缰绳,黑马听到它的名字,刀锋般的双耳机警的动了动,眼睛熠熠发光。
“追风,就叫追风……”我轻轻抽了一下矮脚母马的臀部,它一百个不甘不愿的加快了脚步,敷衍我似的勉强小跑了一程。
他在后边默立了片刻,双腿一夹马腹,轻松的跟了上来,在我的肩上拍了拍,半晌无语。
我忘不掉追风,那匹载着我逃离长安的骏马,那匹神骏的汗血宝马,被秦默一箭射杀又被割了肉放了血挽救我性命的追风。
“近期,可能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他与我并肩骑行,眼睛掠过湖面,今冬刚刚迎来雨雪,温度一时并未降得过低,湖面尚未结冰,仍旧在日光下反射着粼粼波光。
“好。”我从口袋中掏出一块饴糖喂进母马的口中,黑马瞧得心焦也凑近身来,轻嗅着母马口中饴糖的香味,不安的晃动着耳朵,一时间让他的肩臂几乎近得挨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