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古殿拂轻尘,夜半钟声幽梦长
承望流落心如水,菱花空对叹无缘
这端庄优雅的素装的束发少女虽然骤然一惊,然神思微微有些恍惚中礼貌含蓄对着我们作揖笑了笑,在我的身边两位小尼姑知道三师姐岳柔平日的脾气冷淡,不敢随便开口叫嚷,只好继续带着我和彩云、春儿去佛堂大殿参拜师太。
佛堂大殿中点了无数随风吹动的火烛,香烟缭绕,香油味极重,我才第一次来到此修身之地,略有些受不住这发冲的味道,极力压抑着纯粹到不含任何杂质的烟雾咳嗽了两声。殿中打坐敲打木鱼念经的尼姑虽多,却是极静。闻得我这两声咳嗽,皆转过了脸来。为首一个尼姑面相倒是和蔼,向我道:“施主,你来了。”
我觉得不好意思,忙快步走了上前。她指一指地下的蒲团,我晓得是让我跪的,于是跪了下去,彩云和春儿也忙跟着跪下。
静心面向大佛跪拜,闭上双眼,原本心中深深地迷恋着天佑,愿意付出一切只换得对方一个笑颜,不知为何来到此放下思念而原有的热情匆匆过去后却发现原来一切也不过如此,曾经惊绝的美丽便如晨雾消散再无痕迹。
"下雨了。"陡然间,感觉有凉丝丝的东西飘落在脸上,我仰头看了看。发现尼姑用菩提树枝条沾了几滴金钵里的水往我的头上轻轻泼洒,嘴里不停默念着经,顿时身心感觉好像在幻境里暮云四合,烟雨迷蒙,近处的湖面上腾起了淡淡的水雾,宛如梦幻。
故乡烟雨地,归梦落花泪。
在第一滴雨水落在脸上的时候,我心中猛地震动了一下,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拨动了心中那根看不见弦。翘首蓦地回首看着湖面上那道清澈明净长长的、长着杨柳的堤子。
然而,春柳只是萧疏的在雨前的冷风中飘摇着,空寂无一物。
这尼姑看着我那沉静淡然一如往昔的身影,她笑,泪竟是不能自抑。说道:“施主,这是除尘水,愿你心中从此无杂念过好每一天。”
停顿了一下,然只听她和颜悦色道:“宫里头来的旨意,施主虽是贵妃,依照本寺院的规矩是要带发修行的。虽是如此说,也是入了空门,戒律自然要守。”于是她絮絮说了一番清规戒律,道:“贫尼法号慈安,是本寺的住持。你既入了寺,自然要与红尘远离了,也再不是宫中的贵妃,用不得旧称,贫尼为你取了一个法号。”她顿了一顿,道:“你就随贫尼的弟子辈用‘明’字。”她微一叹息,“你眉间婉约之中现愁澜,心中却是大彻大悟如水一样清净。便号‘明净’吧。”
明净,那不就是源于出家的菩提偈的法号。然而我也不便有异议,只无声应了。心下却明净顿生。
犹记得还未入宫之前跟着天佑哥在书房里读书,春日凉爽叫人昏昏欲睡,偏偏请来的夫子讲完怅然若失、完全听不尽的《四书五经》、《宋词元曲》,又说什么“《唐诗诗经》几千首,诗经所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从古至今记述后妃之品德也,秀乃千金玉叶,不可过眼云烟也……”
我嘴里“嗯嗯好好”迷迷糊糊应着,眼前夫子的白胡须长长地晃得人眼睛发花,几乎要晃得安然睡着了。
坐在我旁边的天佑装着抓抓耳朵,抬起手用袖子挡起脸,兴致勃勃的视线那头是一只色彩斑斓的鸟。那小东西正栖在窗外的桃树上,藏在那娇嫩的能掐出水来的桃花簇里,轻轻梳理羽毛。
春天的桃花开满猓明亮到透白的阳光一点一点细碎地从花瓣间洒泻下来,满地的零散的尖细的粉红影子,像一地未融的冰晶。
随着微微春风吹来,桃花瓣洒了自己一桌子,还星星点点遮住了大半页书,‘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华字被盖住了半边,剩一条墨线从粉红的暗影里延展出来。
春日那样漫无边际,那样醉人心动,几乎像要沉寂陶醉迟迟不能醒来。鸟鸣声一声长似一声,仿佛和书房的高昂朗读声较着劲,看要比谁更长更叫人厌倦。午睡醒来,脑子已经慢慢消去困倦,渐渐清醒了,可眼睛却总也不愿意睁开。小轩窗下,有清脆的姐妹们的低笑声,一定是柳蕙兰和李香玉在刺绣玩儿,要不就是唱曲,又哄着弟弟妹妹在说故事趣闻玩儿、或是打着诗迷来猜。
天佑不知怎么何时凑近我的身旁,笑着拿了一卷书轻轻敲我的肩膀,“还睡不够么,瞧瞧我给你拿什么好经书来了。”什么好经书,不过是诠释佛教教义的歌偈。天佑哥笑道:“夫子的课上得那样古板无趣,别说你一个女儿家,我也听得瞌睡。这一卷歌偈得来不易,你好好参悟其中吧—只别叫娘知道,爹是疼你,可娘知道了,少不得一顿说教。”
于是奇珍异宝地藏在怀里偷偷拿回房去,防着娘发现,深夜才偷偷看上一首两首,读得半懂,心意也痴了,仿佛口角噙香一般,日里夜里念叨。看那偈语,又对天佑哥笑道:“自己细念一遍,自觉无挂碍,中心自得,禅机最能移性。但也不知天佑哥能否参透其中深含的韵味?”天佑哥不觉泪下,遂提笔立占一偈云:
你证我证,心证意证
是无有证,斯可云证
无可云证,是立足境写毕,自虽解悟,又恐我看此不解,因此亦填一支《寄生草》,也写在偈后。我看了知是天佑一时感忿而作,不觉可笑可叹,便拿去给柳蕙兰道:“作的是玩意儿,无甚关系。”柳蕙兰摇了摇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