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十三郎起的极早,秋高气爽,朝阳万丈,他负手立在院中看着长天一色,身量不高却脊梁笔直。
“十三郎倒是极早!”包拯躬身施礼,神情肃穆恭敬,十三郎是微服他不易行跪拜大礼,但是恭敬之情却一分不少。
十三郎一转身见是包拯,神色中带着一丝诧异忙迎上去道:“包大人何需如此多礼,我年少若有不周到的时候还望大人多多提点。昨日若不是您,我等早已经葬身火海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包拯也是一愣,他不过是一个小小县令,就是昨日侥幸立了些功劳,也不至十三郎如此待他,一个“您”让他惶恐万分。
于他而言皇家不仅仅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更是天授皇权,他自小读书便学的忠孝为大。
十三郎的惊恐和礼遇让包拯芒刺在背,可是十三郎的礼遇还是暖人心的。“微臣惶恐——”包拯忙言道。
十三郎一顿,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便笑着说道:“是我唐突了。”
七娘恰好在窗前看到了这一幕,心中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他和这个时代不相称。七娘在白家见过许多人,他们活着卑微,活着高傲,活着古怪,或者寻常,或者冷清,或者热闹……不管怎样七娘一见她们便知道她们就是大宋的布景板上的一粒沙,毫无违和之感。
只有十三郎的卓越风华之姿态让七娘觉得无论如何摆,他都好想凌驾于时代之上,他七岁却悲悯的让人震撼,一如他方才负手而立的神情。
“阿婉,你当真要骑剪水那匹马?”冬青拿了一件披风给七娘披上。
“自然。”七娘打算再也不坐车了,这车做得甚是要命,太颠簸了,改日非要坐车她便要将这车好好的改上一改。
一路平安,自寿州出发的第五日傍晚总算是到达了东京。
七娘一身男装骑在马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种无法言语的繁华之象铺面而来,东京汴梁的旖旎之香一阵阵将七娘包围的严严实实,令人沉醉其中不知道归路。这香里有胭脂香粉、有小菜的香、有酱肉的香、有客船的腥、有人的味道……这一切混合在一起让入城的人未见其景先闻其味,这味道不是任何香师能调出来的,却格外令人着迷。
他们从朱雀门入内城,横跨汴河上的是一座规模宏大的木质拱桥,它结构精巧,形式优美。
“这桥真是妙!”七娘看那桥没有桥梁,却飞渡汴河,比起现代化的设备,古人的智慧也着实令人敬佩。
“这桥宛如飞虹,故名虹桥。”十三郎策马跟了上来解释道。
桥上街道上人口稠密,桥下汴河里商船云集,人们有的在茶馆休息,有的在看相算命,有的在饭铺进餐。
“果真是东京繁华至此。想来《清明上河图》描绘的正是此盛景。”七娘忽然想起张择端的名作《清明上河图》便顺口说了出来,话刚出口便已经知道自己失言。
张择端不知道是否出生了,自己这样信口胡说不知道十三郎会不会究根问底。
十三郎定定的看了七娘一眼道:“你说甚图?”七娘一看十三郎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道果然遇到较真的人了,看着这少年笔直的脊梁,清亮的眼眸七娘不忍说谎,便说道:“不过是一个落魄文人的一张画,我在家里见。”
七娘前世的家确是有一幅仿品,虽然是仿品却也是书画大家徐蓓敏所仿。
七娘的爷爷很爱古玩玉器,家里收藏颇丰,对于古玩她自有一套自己的见地。她长大了,家里的藏品都在,爷爷却却离开她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爷爷将家里的所有藏品或捐或送人只有那副《清明上河图》留给了她,爷爷说真品在国内的博物馆里,留着这幅让她记住她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爷爷说她的根在国内,在汴梁,爷爷不希望她忘记,不希望爸爸忘记。
不知道是不是缘分,她竟然来到了那画中的地方,来到了画中的世代,看到了爷爷心中最好的时代宋朝,看到爷爷唠唠叨叨叙述中的宋朝都城汴梁。
那么久之前的事情,她已经早已经埋葬在记忆里不复想起,谁知道曾经的一幕幕还是从往事的拐角里跳出来,提醒着她的前世今生有着怎样蛛丝马迹的联系,是不是一切早就是命定好的?
她三岁的时候爷爷抱着她在紫藤花下数星星,爷爷给她讲古诗词,爷爷说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他愿意生活在宋朝。
爷爷我来了,我来到的宋朝,你是否也在这里?
想到这里眼睛微微一酸,她是个开朗热情的人,不爱感伤。
母亲早逝,继母冰冷,父亲繁忙,她都可以忽略不计,每日开开心心的。她记童年最美好的记忆都来自爷爷喃喃叙述的故事里,来自和别墅里的猫猫狗狗玩耍的时光里。
只是爷爷在她十六岁那年就去死在了冰冷的医院,临终前说一定要把他的骨灰带回开封,洒在故土。
她带着爷爷的遗愿回到国内,见过很多人,认识了很多朋友,有过开心和惊喜;也有过失望和悲伤。她仍旧思念有爷爷的的那个家,爷爷心里的家在汴梁,她心里的家在国外,因为那里有她童年快乐的时光和关于爷爷的所有记忆。
十三郎看着七娘良久笑而不语,两人驱马旖旎而行在东京汴梁内城的街道上,来往众人生在天子脚下,见惯了达官贵人,一个砖头掉下来都有可能砸死两个官少爷,宝马香车也是络绎不绝,多如牛毛。对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