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媒婆这辈子流了太多的眼泪,感觉中命运老在捉弄命苦的人,也许上辈子欠人太多,这辈子还不清的孽债,人泪泉哭干时就会感觉眼眶发涩,心里酸酸地,欲哭无泪。
得知米六一被乱棍打死,刘媒婆最初的感觉是脑子一片空白,她痴痴地站着,没有悲伤也没有眼泪,停一会儿刘媒婆猛然间嚎啕大喊,那喊声直冲云天,传得悠远,无数魍魉鬼魅系数出笼,郭宇村笼罩在一片阴森恐怖之中。
那种荒蛮的年代,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瓦沟镇需要一只替罪羊,来填补张漂儿之死带来的恐慌。几乎所有的人一致认为是张有贵杀死了张漂儿,因为张漂儿一直跟张有贵做对。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张有贵一直麻烦不断,常常无缘无故地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纠纷。张有贵如果找不到一只替罪羊,他自己就要背上黑锅。自从老掌柜张鱼儿死后,张家的日子一落千丈,倒不是后辈人出了倒怂(相当于败家子),反而就因为弟兄几个太过于精明,算计别人反被别人算计,在瓦沟镇拴下不少对头,张家宅院门前成为大家聚众闹事的场所,瓦沟镇一有风吹草动大家首先把张有贵家的宅院包围得水泄不通。
不过这一次张漂儿之死张有贵家门口看不到闹事的张姓族人,张姓族人不是害怕张有贵,而是害怕疙瘩,疙瘩是张有贵的女婿,疙瘩曾经为了一句闲话而杀死了卖羊肉泡一家五口,老虎不吃人威名在外,瓦沟镇人提起疙瘩既恨又怕。
瓦沟镇还有疙瘩的几个铁杆弟兄,这些人平时在家里干活,跟农民并无二致,一到大烟收购季节就集结起来,成为疙瘩收购大烟的得力帮手,他们听得昨晚张漂儿被杀,基本上不需要动员,一大早朝张有贵家里聚拢。大家感到张漂儿死得蹊跷,本村人虽然看不惯张漂儿的作为,但是不会有人去下那个黑手,况且杀死张漂儿对自己无益,反而要惹上一身骚气。那么,极有可能是外村人杀死了张漂儿,害人必须利己,这些人杀死张漂儿是什么目的?
算了,世上许多事本来就想不明白,何必要追根究底?目前首要的事就是找一个替罪羊,平息瓦沟镇张姓族人心里的怨气和疑惑。正在这时有人汇报,瓦沟镇来了一男一女一对老夫妻。那刘媒婆离开瓦沟镇已经很久,新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对刘媒婆已经没有印象,大家也不管刘媒婆的哭诉,把那米六一捆起来拉走。有人给张有贵汇报,张有贵几乎想都没想说:“拉到戏楼上示众,然后砍下脑袋,祭祀张漂儿的亡灵!”
可是那米六一一边走一边不住地挣扎,嘴里虽然塞着棉花,喉咙里仍不住地吼着,几个弟兄也是火爆脾气,决定先赏米六一一顿老棍,让老家伙消停下再说。谁知只打了几下,那米六一便翻起了白眼,一命呜呼。
死了就死了,死一个人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汉子们把米六一的尸体跟张漂儿的尸体拉来放在一起,对前来祭祀张漂儿的张姓族人说:这家伙就是杀死张漂儿的凶手!张姓族人虽然有许多疑惑,但是这种场合不会有人多嘴。停一会儿疙瘩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八路军小分队的队长王世勇,这王世勇瓦沟镇人也认识,去年八路军在瓦沟镇舍饭,就是王世勇给舍饭锅供应小米。
疙瘩和王世勇好像并不关心张漂儿的死活,指挥几个人从一辆牛车上抬下一副棺材,把米六一装进棺材里拉走,疙瘩和王世勇没有责备任何人,责备没用,任何人都不会承担责任。王世勇只是想为这个给八路军和陕北红军贩运了十多年枪械的赶脚人安顿一个安静的归宿,尽一点人道主义的责任。
疙瘩本身对张有贵有气,嫌张有贵保存了疙瘩杀人的证据,一身血衣,有关血衣引申出来的悲剧已经昭然若揭,不论张有贵处于什么目的,这种行为不可饶恕。瓦沟镇出了命案疙瘩本来不打算参与,无奈王世勇派豆瓜前来找疙瘩,要疙瘩协助王队长把米六一的尸体要回。
疙瘩和八路军之间,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联系,实际上不论谁遇到困难对方都会鼎力相助,疙瘩二话不说,带着王世勇,跟任何人都不打招呼,从杀人的现场把米六一的尸体拉回。
米六一的棺材就停在三官庙的门边,前来祭祀的人不多,大家跟米六一都不太熟悉。连春花都没有来看望她娘,春花认为刘媒婆招野汉子丢人,现在那野汉子死了,娘还为那野汉子守灵为甚?可是洋芋却为死者蒸了一盘花贡,停一会儿亲家母狼婆娘也来了,不但供奉了一枚银元,还从怀里掏出一方老布手绢,盘起萝卜脚,一边擦眼睛一边假惺惺地嚎几声。
夜渐深,前来祭祀的客人逐渐散去。一盏长明灯在风中摇曳,板匠和憨面子两个孩子陪伴在刘媒婆的身边,拉起了鼾声,初夏的夜晚显得宁静。偶尔草丛中传来一两声蟋蟀的鸣叫,给这夜晚带了了些许忧伤。
刘媒婆也昏昏欲睡,有种万事皆休的平静,这也许是命,看样子这辈子躲不脱青灯古佛的陪伴,再不会有人陪刘媒婆说话。
猛然间,棺材里边出现了一种异常的响动,确实让刘媒婆吃惊不小!难道说死人会活来?死而复生的现象刘媒婆以前遇到过,都快七十岁的人了还怕什么?刘媒婆也不知道那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一下子把棺材上盖掀开,想不到米六一竟然从棺材里边坐了起来。
刘媒婆欣喜若狂,刘媒婆在棺材边狂喊大哭:“苍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