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媳妇怎么没回来?好长时间没看见我孙子,也不带回来我瞧一眼。”王秀英冬瓜脸,小眼厚嘴,数落起闲话没完没了,身体属健康型,高兴时满脸皱纹又多又长。是一副慈祥的面孔。她看见儿子闷声闷气坐在简陋的老床边,又开始唠叨数落:“我说了你老婆就不得了,和我横挑鼻子竖崩脸,前辈子借了她的谷子还了糠不依不饶。现在到好,孙子也不理我,仇恨仇一窝,你老婆把我孙子给教坏了。哎哟,我上了哪辈子德哟,蹦出这么一个投胎走火做妖孽的儿媳。”
王秀英一边数落,一边哭。心里有说不完的委曲。乡下女人识字少。没文化。看媳妇就像看出窝的仔猪,选膘光滑,奶子饱满,产子多。自从上次她给未进门的媳妇见面礼是观色看相。周玉兰一辈子记恨她,看年看月回去一次,进门放下东西就吹郭晓明走。晓明不回来她从不回去看婆婆,玉兰的儿子郭风也学他母亲,幼小心灵里多了做人的憎恨。
郭晓明只是笑,是内心不痛快的傻笑。他学着玉兰第一次进家门给母亲介绍哪种虔诚的模样:“妈,她就是周玉兰。”
王秀英乐的合不拢嘴,心头有说不完的高兴。
“伯母。”玉兰想跟着晓明叫妈,但她改了口。脸上是腼腆的笑。
王秀英点着头,完全神情灌注在仔细瞧,慢端详,仿佛要在玉兰身上看了个究竟:“嗯,好看。像一朵花样漂亮。”
玉兰红着脸,羞涩不知如何打开有点尴尬的局面。第一次见到这位慈祥的母亲,她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看了一眼晓明,嘴唇微微擅抖有些陌生不好意思张嘴。这种尴尬在沉默中持续了一分多钟,周玉兰东张西望,在难言中寻找郭晓明给她的坚信的眼神,这时她才勉强改口喊了一声她不想叫的别扭称呼——这种陌生称呼特别别扭。
“王妈妈。”
“哎——玉兰姑娘,让妈瞧瞧。哦,水泠泠的,小嘴红映映的,像熟透了的樱桃,妈喜欢。”王秀英笑起来满脸绉纹,慈祥善良,可亲可敬。
玉兰的大方性格在晓明的母亲面前就是小乌见大乌,搞得她无地自容,羞涩依侮。
“奶子大,好饱奶,不饿娃。”王秀英从头看到脚,玉兰的私密处老花眼也没放过。
“王妈妈,人家还是——多甸人。”玉兰的脸绯红,低着头不敢看老花眼。
“嗯,屁股大,生娃子利索。农村选种猪就要膘壮光滑,奶子饱满,一窝产子多。儿子,给妈多生些仔,养得膘肥体壮,有出息,不受欺。”王秀英满脸喜气,细细的绉纹仿佛不见了。
此时的玉兰又尴尬又无助,实在无法忍受,审查还没过门的媳妇就像在严格检查刚买回来的产子母猪,看她的产子功能齐全不齐全,一窝能产多少只猪崽,功能是否变异过此时的玉兰再也没法忍受这种粗野羞辱的对待,一气之下跑出大门,躲在一边伤心地嚎声痛哭。
“妈,这是干啥嘛,人家大姑娘还没嫁人,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晓明也气愤了,冲着他妈训斥,平时十分孝敬的他今天却发了脾气。
“姑娘咋啦,嫁了人就是生儿育女。还没过门就说不得,进了家门还敢惹啊!”王秀英的脸顿时像下大冬雨似的垮了下来,慈祥的面孔一下变成了崩脸,满是绉纹的腊黄苦水脸难看不依。
“玉兰,别生气啊!我妈口快心直,说说而以。”晓明在玉兰身边,不停给她说好话,给她解释他妈没有恶意云云。
“你妈真是的,把我当成下崽的母猪在检查,下面哪个地方都看过,太过氛了。”玉兰还在哭,她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受到人生最大的侮辱。平时在家里她就是新时代的公主,父母连重话都不能说,啥事顺着她。现在倒好,还没进郭家大门她妈就横挑鼻子竖挑眼,把她当成产子生儿的机器在对待。
“玉兰,是我不好。我没有阻止我妈说哪些乌其八糟的混蛋话,是我的错。”晓明对玉兰的爱是真心的,和她的感情是诚挚的,这种爱在他心里再也不会离开她!
“晓明,我怕你妈。”她扑在他怀里,眼睛里还有泪水。
玉兰第一次到晓明家就发生这种事,经后和他妈还能在一起相处吗?锅碗瓢盘天天碰得铛铛响,不累也烦心,还有法让人过上顺心的日子——玉兰真的感到有点累!
郭晓明来到玉兰所在的玉林居委会。当时登记结婚办结婚证也在这里,尽管过去几年旧城改造,旧房子全都拆掉了,拔地而起是一片高楼。他刚好到民政所门前一会儿玉兰提着一个时尚手包,浓妆艳脂,表情有点废然:“想好了?”
“是的。”晓明有臆离她很远。
“哪好,我们进去罢。”玉兰进门就坐在婚姻登记台前,晓明坐在旁边,哪种既熟稔又陌生的感觉由然而升。没有一会儿,又来了几对闹着要离婚的年轻夫妇,理由很简单,有第三者插足。
办理婚姻登记是一位年轻女士,看上去文致彬彬,是近几年大学生到基层提升基层干部队伍年轻化,知识化改革新举措的战略型储备:“你们是登记结婚?”
“不——我们是离婚。”周玉兰直视面对。
“离婚,你同意吗?”年轻女士并不惊讶,问坐在旁边的郭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