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霜听林母如此吩咐,早就黄了脸色,若不养下个孩儿,待到人老珠黄时,她依靠谁去?大爷可不会供着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晨霜急得拿眼瞟了几回贾敏。贾敏倏地变了脸色,勉强笑道:“老太太说的自是正理,这晨霜本就是专职服侍老爷的,如此行事,也妥当些。”心下却暗恨,这老虔婆的心也太偏了些,若晨霜不怀个哥儿,自己岂不是永远被秦氏压在下头不得翻身?秦氏在她生产时作下的那些糟心事,自己可没忘呢,早晚必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叫她尝些厉害苦头,她贾敏可是能白白让人算计的?罢了,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横竖晨霜的孩子定要养下。
晨霜听贾敏如此言语,心里也起了怨怼。虽说自己爱这林府的富贵,到底守着本分规矩,若不是太太把老爷灌醉后,再把自个推到老爷床上去,还未过了明路便破了身,老爷何至于今儿一早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连看她一眼也不愿。若是正经禀告了老祖宗,由着老太太发话,把自个赏给老爷,老爷看在老太太的面上,必会另眼相看,凭着自己年轻美貌,哪会落得个不被老爷待见的境地?如今在老爷那里没了体面,她只能无奈紧紧随着太太行事了。晨霜想到此处,好歹压下心里的怨恨,如常侍奉贾敏。
林母这才回了颜色,问道:“大姐儿可好?我也有几天没见了。”林母到底顾虑着林海,可没见上回这贾氏病着的那些时日,林海一直郁郁寡欢。林母心疼林海,平日里本就公务繁忙,何苦再为他添些家务烦恼,不愿闹开,这才转了话锋,问起黛玉来。贾敏听林母提起黛玉,脸上的笑立时真切了三分,温柔道:“玉姐儿如今也健壮了些。一点也不闹人,若是饿了,也只细细地啼哭两声。”
林母虽说如今厌弃了贾敏,但孙女总是嫡亲心疼的,听见她身子好些了,也笑着细细问道:“咱们家的孩子都是乖巧的。大姐儿吃得可多?平日里睡多少时辰?”贾敏见林母关怀,不免细细说起黛玉的景况,虽则心里仍不大满意林母称黛玉为“大姐儿”,但林母好歹是黛玉嫡亲祖母。若能得林母的欢心,对玉姐儿百益而无一害。一时,二人谈论着黛玉,虽称不上其乐融融,倒也还平和。
这边厢,碧山引着林珩、芳芸往后头阁楼上去,芳芸想着这阁楼上头是了林母的小内库,自己总要避嫌些,忙找了个由头避开,碧山笑吟吟地拦到:“芸姑娘,老太太早就备下姑娘的份了,姑娘也一道瞧瞧去吧!”芳芸推辞不过,只好跟着他们一道去了。
碧山引着二人来到后楼,转入槅板走上楼梯,楼梯上的天窗开了两扇,透出些亮光来,这阁楼上的小库房只放林母近年来的体己,多是常用的古董摆设、金珠首饰、绸缎皮货等,林母住的套房后另有几间铁桶似的大房子,里头装的是多年不动的老家私。林母有一回收拾家伙,曾引着林珩进去见识过一回,那真是金山银海、富贵逼人。林珩这才解了,贾琏那句“何处再发二、三百万两银子财就好了”是何意思了?林家果真豪富,只是这笔银子恐怕不能再落到贾家手里去了。
三人走到楼上槅扇门前,早有丫头们持着灯烛候着。碧山素来谨慎,掏出贴身放着的钥匙,开了房门,接过丫头们手中的灯烛便遣了她们下去。又向林珩等告罪,自己进去点烛火。待林珩、芳芸进去,里头已经灯烛辉煌,甚是明亮。
外间设着两几四椅子,当地摆着好几口锁着的黑漆紫檀大箱子,三面壁边环着几个大架子,上头胡乱摆着些古董陈设、珍奇玩物,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芳芸虽想着自持,但早就眼花缭乱,心生艳羡。她来林家也有一年了,也算见过不少好东西,林母素来手里散漫,因着芳芸还算得她的意,也送了她不少珍贵的物件。但总比不上如今直面这明晃晃的富贵,芳芸不免有些看直了眼,又见碧山司空见惯的从容举止,脸上便烧了起来,幸好林珩、碧山说话,并没瞧见她失态的样儿。芳芸这才摆出矜持的模样来,挑了个椅子坐下等候,总不能一个主子姑娘比丫头使女小眼皮子浅罢。
林珩、芳芸等了片刻,才见碧山端了一个剔红葡萄圆盘走了过来,给林珩的是个五寸来高的羊脂白玉桐荫仕女摆件,给芳芸的则是上等青玉透雕折枝花锁。林珩玩赏了一回,依旧放回盘子。芳芸却贴身收了起来,想着回头让她母亲打个璎珞挂在脖子上正好。二人又说了一会闲话,林珩估摸着时间,想着林母和贾敏也该说完话了,这才和芳芸说回林母屋里去。芳芸应了,随着林珩走了出去,不由回头望了一眼。
待林珩、芳芸回到林母屋里,却见林海也在,脸上依旧阴云密布,并不说话。贾敏有些惴惴不安,与林母说话便有些颠三倒四、心不在焉,却不见林母眼里的不悦越发浓重。一见林珩进来,贾敏舒了一口气,向林珩招手道:“大爷来了,正好见见你新姨娘。”林母更是不悦,这晨霜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玉儿称她一声“姨娘”?这贾敏也是昏了头了,礼数规矩通通忘了,一个通房,也配正儿八经地向主子哥儿提起?当下毫不客气地说道:“一个猫儿狗儿的玩意儿,快别脏了哥儿的嘴。玉儿,到我这里来。我给你寻的玩意儿可喜欢?”林珩对贾敏略一点头,便走到林母身边说话。
贾敏见林母如此不留情面,气得浑身战抖,忙看了林海一眼,却见林海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