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予臻低声道:“予雅,你先去书房里呆一会。”

纪予雅看一眼姐姐,又看一眼我,几秒后很不情愿地由保姆领着暂时离开了。我情知纪予臻想知道什么,当下也不再迟疑,随即将以前在孤儿院怎么认识哑哑以及如何相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我说得极是简约,并未过多掺杂进去私人的情感,也未对哑哑当时的境况多作描摹,尽管如此,纪予臻仍是听得有些怔忡。右手食指微微屈起轻轻叩着下颚,好半晌才淡淡一笑。“如此说来,当真是要多谢即墨小姐那时对哑哑的尽心照拂。”

“没什么,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应该做的。”我恳切道,“倘若今天不是哑哑而是另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我依然会这么做。”

“如你所说。”纪予臻站起身来,看一眼身侧侍立的管家。“叫予雅出来吧,无论她想做什么都随着她,注意安全。”

那李管家闻言立刻去了。

我也站了起来,面前的纪予臻虽然穿着一身相对温和的居家衣着,可许是长年执掌公司的缘故吧,她瞧起来总有那么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仔细想想,其实苏曼也是这样的人吧,只是因着我与她的关系在我面前卸下了白日里无坚不摧的女强人面具,以最真实的一面温柔相对。

“即墨小姐不愿意为我做事我不勉强,只是我纪家从不白白受人恩惠,倘若即墨小姐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纪予臻忽然道。

“谢谢。”情知我若再拒绝只会令她更加不快,索性应了。

纪予臻说完话便离开了大厅,下一秒,哑哑已经安静地站在了我面前,我看到她手上多了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记事本和一支粉色的签字笔。正思索间,她已然低头写了几个字,轻轻一撕便递了给我。

接过来一看,只有四个秀气的小字,“思归姐姐”。我顿时心头一暖,“哑哑还记得我的名字?”

她垂着眼眸,乌墨墨的睫毛忽闪着,不一会又递过来一张小纸片。“来我房间好不好”。

“好。”

见我答应,她随即绽出一丝笑意,伸了伸手似是想拉我却又不敢。正迟疑间,我主动握住那苍白细瘦的手指,低声笑道:“哑哑,牵手不可怕,你看,就这么简单。带我去你房间好不好?”

哑哑苍白的脸颊上瞬即浮上了一抹浅浅的嫣红,闷着头轻轻啮咬着左手拇指的指甲。真的是很奇怪的感觉,她明明也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了,可或许是因为病弱与自闭的原因吧,这些属于孩童的小动作她做起来却没有半分的违和感。她的脸颊苍白而清秀,嘴唇惯是没什么血色的,一双眼瞳却是黑得彻底,像水晶杯里盛放着的葡萄般灵澈动人。不管何时何地,她瞧起来始终是那样羞怯与沉静,像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令人心生怜意,不忍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出乎我意料的,我本以为她会惊慌失措然后很快就缩回手去,不曾想她却很快抬起头来,轻轻拽一拽我便向楼梯走去。

保姆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半张着手臂生怕她会随时失足摔倒的样子。我有些不以为然,哑哑只是内心封闭,又不是智障或者残疾儿,干吗要这么紧张地盯梢着。可转念一想,她也只是尽职工作而已,我又何苦胡乱菲薄。

哑哑的房间倒是与外间的冷硬色调不同,所有的家具都是淡淡柔和的粉色和柠檬黄。我在书桌旁坐了下来,胳膊无意中压到一沓画纸,无意中瞄过一眼,顿时惊住。虽只是简单几笔的底稿图,可仍是一眼就看出画中人就是我。想起画展的事,忽然有些尴尬起来,早知画作者竟然是哑哑,当时就怎么也该劝住苏曼不要去坚持打官司的。

“哑哑,那幅画……”我有些不知如何启口,“对不起。”

唰唰的笔尖摩擦纸张的轻响,一张纸片又递了过来。“大姐,撕了”。

什么?纪予臻把画撕掉了?我错愕地瞪着手中的纸片,“怎么回事?”

哑哑捏着笔想写什么,却又终于放弃了似的缩一缩肩膀,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去。细白的手指迟疑地动作着,缓缓缭绕着几乎及腰的长发末梢,一圈,又一圈,直到绕了满指的乌黑,才怔怔停住。眼底,是深浓的落寞与忧闷。

站在一旁的保姆叹了口气,道:“大小姐那个脾气都晓得的,宁可撕了画也不给人家,可坏就坏在她又应承了二小姐会把画带回来……这下好了,拿不出来画,大小姐脸面无光难免语气重了,就生生把二小姐给气去了医院。”

“……”一时间心里更加难受了,原来哑哑上次急病入院竟然是因为这种事,一幅画而已,她喜欢就给她好了啊,何苦争成这个样子?纪予臻也真是的,藏藏掖掖这么久,早点说清楚苏曼也不至于非要打这个官司啊。

整个一下午我都在这种内疚而沉闷中的情绪中度过了,仿佛是为了弥补那错过的太多时光,哑哑几乎是迫切地想要与我分享她所喜欢的一切事物,她画的画,她爱看的书,她在花园里亲手种下的小树,还有池塘里她每天都会去喂养的小乌龟。当着我的面她郑重其事地打开了一个咖啡色的小箱子,里面竟然都是一些明显很老旧了的玩具和书刊,我看得清清楚楚,这都是当年我断续买来送给她的礼物,她竟然……保存得这样完好齐整,一件都没有丢。

“哑哑,别不开心了好不好?以后我都会常来陪你玩的。”再怎样不舍,天光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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