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台上的阿琴停止了跑动,站到有病老汉面前,继续敲着皮鼓。皮鼓从下往上地划动,嘴里嘟嘟囔囔。蔑然注意到,她的手里纷纷洒洒地往下落粉面,这肯定是一种药,也许是一种具有激素性质或者强心性质的药。
蔑然忽然想到,自己是不能随便说“强心”、“激素”这类词的,古人肯定不懂。还有刚才自己所说的“肝”字,古人懂吗?可车里的阿香,竟然说“我知道了”,难道她明白人身上有“肝”这种器官吗?
蔑然想,自己的知识还是太少了!如果谢精良在,他一定会告诉自己,历史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中国人掌握了人体解剖知识的。
阿琴的鼓声停止了。阿琴坐到土台的另一边,脸上汗水涔涔,似乎十分疲累。土台后面的布围子里,走出光头汉子。依蔑然的判断,他应该是阿琴的经济人。台下立刻跳上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显然是患病老汉的亲人,冲到光头汉子身前,塞给他一包东西。蔑然看清了,塞的是银子。
“好了!”光头汉子对老汉和他的儿子说,“抬下去吧!回去静养,应该没有大碍。经过阿琴手的人,都能延寿。”
胖胖的阿琴扭过身去,挥挥手:“让他自己站起来!”
老汉的儿子愕然。老汉听清了阿琴的话,身子挣扎着,好一会儿,竟然不用儿子搀扶,自己站起来了。
光头大喊:“大家瞧瞧,阿琴把他治好了!”
台下有人鼓掌,有人疑惑。阿香掀开车布帘子,走出来。她穿着蔑然作法用的魔术师服,戴着黑高帽,手里拿着一根拐棍,缓缓地下车,缓缓地前行。所有看到她的人,都吃惊了。
“这不是传说中的王城的那个女巫吗?”
“对,对,是她!她叫秦蔑然,听说可厉害了!”
“她啥时来的,怎么会跑到我们睢城来呢?”
阿香似乎没有听到议论,拄着拐棍,轻慢地走路,一直来到台上。阿琴惊慌地站起来,瞪着她,脸上全是恐惧。光头汉子则迎上来,拱手:“不知神女是体来历?”
阿香不理他,站到阿琴面前,目光直视着她。阿琴吓得腿直哆嗦,连肥脸蛋子也跟着哆嗦。
阿香问:“你治好他了吗?”
阿琴动了动嘴,没有回答上来。
此时,离阿香一丈开外的老汉终于坚持不住,软软地坐倒,脸上汗水如雨。儿子和那个四十多岁送银子的汉子过去扶住他。
阿香冷笑,对光头汉子说:“把银子还给老汉!”
光头一怔。
“你没听明白?”阿香转向老汉的儿子:“把你的银子要回来,带你父亲回家,让他老人家安静上路!”
蔑然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dàng_fù”,此刻用的全是文雅的词。
台下的人轰轰起来:“什么意思?她的意思,是老头儿已经不能治了,马上就要死了?”
“对,她是这个意思。她的意思还说,阿琴是骗钱!”
“对呀!前天那个人,当时被阿琴治好了,回家就死了。她可能在骗钱!”
“能吗,能吗?”
老汉的儿子犹豫,阿琴却撑不住了。她对阿香一鞠躬:“不知大仙光临,得罪,得罪!”转头对光头汉子说:“把银子还回去!”
光头迟疑。
“且慢!”阿香一摆手,对着阿琴说:“你把刚才洒的药面,给我看看!”
阿琴害怕,往后缩身子:“没有,我没有药面!”
谁也没想到,阿香身子一摇,就到了她跟前。手一带,竟然从她的内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来,闻了闻,一声冷笑。她将布袋口打开,袋里的粉面便往外洒。阿香转向台下,沉声道:“大家看到了吧?这是阿琴随身所带的起死粉,有剧毒。人吸入粉面,会暂时精神大振,可只能挺二三个时辰,便会呜呼哀哉。阿琴这不是救命,而是害命!”
台下鼓噪起来,显然有人知道起死粉是什么东西。有人开始骂阿琴,阿琴面无人色,气急败坏地向光头汉子喊:“还不把银子还回去?”光头汉子这才慌了,急忙奔到老汉跟前,把银子塞给那个四十多岁的汉子。
他和阿琴要跑,阿香却轻盈地一跳,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想跑?没那么容易!我秦蔑然好歹也身居行人要职;替徐王主持正义,是我的本分。你俩把这些日子所收的昧心银子,全部拿出来,还给那些被骗的人。快点儿!”
阿琴噗通跪倒,咚咚磕头:“大人饶命!我们还钱,我们还钱!”
光头汉子却不服,从怀里偷偷拿出一把刀来,噌的跳起,直扑阿香。阿香冷笑一声,手一挥,那光头竟然直跌出去,一直跌到台下,鼻口流血,眼看着就死了。
众人讶然。
蔑然心惊肉跳。真没想到,阿香处理事情有条不紊,有理有据!对光头汉子也是毫不留情,做得很对。看来,自己是找对人了!以后,让阿香前台表演,自己在后面协助,可以应付许多场合。而且,阿香掌握这个时期的相关知识,又有一定的武功,确实能够起到震摄作用。
台上,忽然传来一阵惊叫声,原来是患肝病的老汉躺在那里,浑身乱抖,手舞足蹈,嘴里呜呜噜噜地乱叫着啥,裤裆处还往上一耸一耸的。他的儿子使劲按住他,他却仍然挣扎,裤裆处还是往上一耸一耸的。蔑然很想上台看看。却不料,老汉大叫一声,头往旁边一歪,再也没有声息。
老汉的儿子发出绝望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