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转回床榻,眼波放柔,伸手掖下被角,慢慢将褶皱理顺,又低低道:“正室如何,侧室又如何,我心灰意懒,只想凌儿早日苏醒,我们母子俩平安度过此生,他思慕谁,喜爱谁,迎娶谁,都跟我没关系。可是那一天,当我好不容易在古籍上找到那条解除幽冥之秘的法子,心想两岛关系甚好,此举实在是小事一桩,于是兴冲冲前去找他商量,他竟然派人将我关押起来,还恶狠狠说不准我离开这院子半步——”
说着,忽然掩面低喊道,“原来他早就知道,一直都知道这法子!可是玛莲达是他心目中圣洁高贵的女神,别说是她几滴血,就是她一根头发,他都是舍不得的……”
居然有这样薄情寡义的父亲!
秦惊羽看着那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孩儿,气得一拍床柱:“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这拍打的声音并不大,容娜却听得眼睛亮起,神采闪烁一阵,到最后,化作两道利芒,满目愤恨,咬牙切齿:“我先前念及夫妻之情,不曾拂逆他,而是另谋解药,但是凌儿体弱,已经坚持不住了,可恨他还是不愿去派人去求玛莲达的血,哪怕只需要几滴。他毕竟是岛主,御兽之术又比我高,我没法如愿……”
说到此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当了公子的人质,自身难保,公子的朋友也中了幽冥之秘,与凌儿同病相怜,而且我在门外听到,公子一行欲前往密云……”
“所以,你就动了心?”秦惊羽恍然大悟,原来她找那医师来诊病,不见得真是为了古乌尘,而是为了确认众人的症状,以便有机会与自己谈合作条件。
“是,我还听说,公子是天外奇人,有护身宝剑,身边两员大将也是武功不凡,不仅平安出入禁地,就连大圣都不是公子对手。密云之行,我会全力协助,公子必定顺利无虞,届时还望公子念在这告知真相的情分,赐我凌儿一份解药。”
天外奇人?
听这传言传的,怎么没说她三头六臂,腾云驾雾?
秦惊羽听得好笑,朝她摊手道:“古籍在哪里,拿来我瞧瞧。”
容娜怔了下,起身在柜里摸出一个布包,从中取出一册通体泛黄成色斑驳的竹简奉上。
秦惊羽瞟了一眼,感觉无异,拿在手中一阵翻阅,凭借前世在那家旧书店打工的经验,认定并无作假,确是一册年份久远不可追溯的古籍。
经容娜指点,翻到了那段文字,倒是写得极其简单含糊,只说中了幽冥之秘的人,须得饮下世代相传的密云巫女之血,方能解除症状,恢复神智。
文字下,是数道深深的划痕,似是被尖锐之物划过,还有着淡淡的血色,其中恨意痛意,可见一斑。
秦惊羽目光在容娜光秃秃的手指上睃过,将古籍收拢放下,心思稍转,面露关切。
“若是他日古岛主得知我们如此对待他的心上人,只怕会连累到你,到时候你怎么办?”
“不会有那一天——”容娜咬了咬唇,目光里闪过一丝狠绝,“南岛不可一日无主,只要我凌儿一醒,我便召集娘家势力,立他为新任岛主,今后再没人敢欺辱他!”言下之意,却是趁机与古乌尘彻底决裂,默认其被扣为人质继续软禁,从此任他自生自灭,不闻不问。
秦惊羽暗叹一声,看来她已经被古乌尘贬妻弃子的行为伤透了心,仇恨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枝蔓缠绕覆盖,如今只剩下一个空名,夫妻之情荡然无存。
古乌尘,半生为美色所惑,却忽视了一件事:身边女子容貌温婉,亦有着刚烈如火的内心——
“我不是贪重权势之人,但是我愿意为我的孩儿放手一搏!”
好一个放手一搏……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七彩水仙。
金谷虫母虫。
巫女玛莲达之血。
每一项目标,都关系到至亲至爱之人,这密云岛,势在必行!
“好吧,我答应你,互助互利,成交。”
双方将行程计划谈妥,就见眼前人影一晃,容娜泪光盈盈,拜倒在地。
“请公子成全,只要救得凌儿,容娜日后为公子做牛做马,亦心甘情愿!”
秦惊羽上前扶起,嘻嘻笑道:“不必客气,到时候给我颁发一枚荣誉岛民的勋章,能让我随时带朋友前来参观考察就成。”
说话间,眸光一闪,心底倒是有些想法,暗夜门人久居内陆,海事经验缺乏,送来岛上学习提高,倒是很有必要。
眼见夜色渐浓,当即与容娜道别,带着燕儿步出门去。
穿过光影昏暗的回廊,一路疾走,听得身后有人嗓音委婉,低低在唱。
“芦苇高,芦苇长,
芦花似雪雪茫茫。
苇根最知风儿暴,
苇叶最知雨儿狂。
芦苇高,芦苇长,
芦苇荡里捉迷藏。
隔风隔雨遥相望,
不见儿郎催肝肠……”
这容娜竟有一副天生好嗓子,歌声细细,余音绕梁。
秦惊羽听着歌谣,不由放慢脚步,眼底渐渐有了一丝温热。
心再狠,胆再大,始终是个可怜的女人……
这脚步微滞,身旁之人索性也停下来,俊脸凑近,朝她微微一笑。
“主子在想什么,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