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玉望着他的容颜,一时竟说不出话。
蒹葭玉树,面若温玉,他只束了一个简单的玉簪,大部分的黑发散落在一身青衣之上,身上似是浸染着一丝清浅的焚香气味,莫名地竟会让人心生好感。浓密的长睫之下,是一双深若万丈悬崖般的墨眸,流转着仿若暗夜星辰般的清冷,与他温和的外表极是违和。
肌肤温润莹泽,依旧停留在麻袋之上的手修长白皙。
他若是不说是顾云凰的父亲,她几乎要以为是兄长。
望月的太上皇竟然是一个看似弱冠之年的年轻男子,而她在他的面容上也找不到一丝岁月遗留的痕迹,她心中还存着一个怀疑是否他带了人皮面具,否则真能称得上不老妖怪了。
“陛下,恕本王无礼一问。”她淡淡开口,尽量保持平静,“你带了人皮面具么?”
顾玄曦有一瞬的怔愣,似是想不到她第一句开口竟会说这个,不过很快他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笑道:“没有。”
“那你可有通过某些方法修改容貌?”她说整容他一定听不懂。
“也没有。”顾玄曦很有耐心地回答,似是觉得有趣,唇角荡起了一抹状若愉悦的笑意。
瑾玉望着他笑起来隐隐有些像顾云凰,只不过阿音是生来更惑人一些,眼前的这人却有几分温雅几分出尘的味道,不由轻叹一声,“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眼前的这个男子,虽说她是第一次见,但是关于他的事她确实知道不少的,她未见他便已经开始憎恨他,世上凉薄之人极多,但要说无情无义到亲手迫害自己的孩子却应该是极少的,这样的人,上天赐了他这样的风华绝代。
妈蛋,难怪东方珩争不过他。
上一代的恩怨她不清楚,却是知道爱慕欧阳幽若的男子极多,就光是她见过的便有三个了,那么二十几年之前,众男争一美的情景应该极是壮观的,如今,沧海桑田,这么多个年头过去了,他们痴恋欧阳幽若的心依旧未变,反而经过时间的流逝,更加深了。
情未变,人却变了,岁月在每个人脸上都留下了痕迹,可顾玄曦却是个例外。
“上天其实是很公平的,人得到执意想要的,也会失去些什么。”顾玄曦说出一句饱含深意的话,而后便温声开口,“好些年没看见你父皇了,他还好么?”
瑾玉闻言,不咸不淡道:“不知道死哪里去了,打从我封王之后,再没见过。”
听着瑾玉的话,顾玄曦失笑,“那么鬼医和夕照的陛下呢,如今又怎样?”
瑾玉撇了撇嘴,“都没见过。”
“没见过么。”顾玄曦叹息一声,“也是,花冥央似乎没有离开过夕照王宫了,鬼医凌百草的行踪,连我都很难把握,原本想你多多少少认识他们的孩子或者徒儿,原来你也没见过么。”
“陛下这个时候问故人,是想念他们么?”瑾玉坐起了身,将身上的麻袋扒拉了下来,十分随意地说着。
“确实是有些怀念当年的时光。”顾玄曦说到此处,眉目间竟也有些许的怔然,但很快的,他便敛起思绪,转而望向瑾玉,“旅途劳顿,你可是饿了?”
瑾玉听着他状若关切的话语,挑了挑眉,“陛下,你这种态度太让我有些意外了,是否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如果是这样你还是来得猛烈一些吧,我还比较能接受。”
与绵里藏针的人周旋最是费脑子,这顾玄曦无缘无故态度这么好只让她更加警惕,他还不如一上来就恐吓几句或者冷言冷语,这样反倒更正常。
而她的话出口,却让顾玄曦再度听的笑了,“如此有趣的丫头,难怪云凰喜欢,怎么我看上去那么可怕么?”
他竟是以我自称,可见并不打算给她下马威或者威胁她什么。
如此一来瑾玉更加提防,这气氛太他爷爷的诡异了。
分明应该一见面就互相讥讽而后剑拔弩张才是,怎么变成了这么和谐的谈话甚至还聊起了天,看他的模样貌似还想请她吃饭。
“陛下看上去甚是平易近人。”瑾玉淡淡开口,“但这般将我绑过来的行为却是不够君子了。”
“你分明是自己愿意来的,否则以芷晴的本事怎么能把你绑过来,还是在云凰的眼皮子底下,我原本派她去就没指望她能成功,不过是给你和云凰一个提醒,告诉你们我知道你们来了。”顾玄曦望着她,眸中划过几许笑意,“你这路上一定在想我会如何对付你,你原本是将我想象成什么样的?”
瑾玉眸光微沉,果然是属狐狸的。
她也不扯谎,轻描淡写道:“目光锐利,气势威严,年约半百的老家伙。”
‘噗嗤’顾玄曦直接笑出了声,声线清朗,依稀听得出里头所包含的愉悦。
瑾玉心底低咒,有什么好笑的。
她是以东方珩为原型来想象顾玄曦,因为在她心中他二人都是阴险的帝王,且都是渣男。
但顾玄曦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她几乎觉得脑海里那张她想象出来的男子面容迅速模糊。
芝兰玉树,温雅平和。她猜测过无数种形象,也没猜到是这样的,更没有料到她与他能这般和谐地说话。
一切似乎脱离掌控。
“所以你应当知道我没有任何病痛却退位的原因。”顾玄曦道,“一个原因,是已经觉得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