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县学。
群情激奋。
士子之中,不乏自小锦衣玉食的大户子弟,他们和报道中的杨家父女完全生活在两个世界。
但经过艺术渲染后的文字,极易给人造成情绪冲击。
毕竟,大多数人都具备‘人性’这种东西。
起先,士子们是同情,接着便是迷茫,最后转变为了愤怒。
在得知击杀泼皮朱阿四的义士至今仍被关在县衙大狱内,汇聚的愤怒就变作了躁动。
不过,哪里可是县衙,残存的理智还是让这群年轻的、以天下为己任的、热血的士子不敢轻举妄动。
陈英俊坐在书案旁,很纠结。
心中既有对张贵等人的愤怒,又有对县衙关押义士的不满,还有对今日头条的不悦。
因为四版那篇社论最后结语‘试问今日之域中,可有青天否!’,说的不就是他爹爹没有为桐山县撑起一片青天么
坐在陈英俊身旁的徐志远,把头条看了一遍又一遍,忽然起身高喊道:“诸位同窗!大家只关注了张贵、杨家父女一事,可看了这期的诗词专栏?”
“都什么时候了,谁还有心思看诗词!”
“说的好!现下我们当合力营救义士,不能使义士流血又流泪!”
有人借用了今日头条中的一句话,马上有人也道:“诗词乃为小道!难道我们也要学那衙上诸公,不肯俯首看底民一眼么!”
这又是署名愈浓所作文章里的话。
“不是不是!”徐志远有些着急,再不顾儒雅,跳上书案大声道:“今日这首七律,大有深意!我读来给同窗一听”
听他这般说,吵嚷众人逐渐安静下来。
徐志远清清嗓子,大声朗诵道:
“一从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
僧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蜮必成灾。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今日齐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
学堂内静可闻针。
头条今天刊印的章节便是《三打白骨精》,这首七律似乎可以理解为《西游释厄传》的延伸。
但结合当下之事,‘精生白骨堆’说的是那可不就是张贵这些为祸百姓的泼皮么!
所以作者期盼孙大圣能在欢呼中登场,挥起千钧棒,澄清玉宇、驱散妖雾
“这又是哪愈浓所作么?”有人喃喃问道。
“嗯,对!”激动的涨红了脸的徐志远低头看了一眼署名,坚定道。
“天哪!这到底是名怎样的奇女子啊!既能作出‘待到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这种惹人怜惜的词作,又能作出‘今日齐呼孙大圣’这样的慷慨之句!”ν
“先莫管这女子奇不奇!我只问诸位同窗,便是一名女子也知替这世间不平疾呼,我辈难道就在此枯坐么!”
徐志远站在书案上,越说越激动,忽然振臂一呼,“今日此时,我等俱是孙大圣!驱散妖雾、澄清玉宇,舍我其谁!走,去县衙!”
“走!”
“同去!”
“好!”一呼百应的感觉,真让人着迷,徐志远跳下书案,往旁边看了一眼,道:“纬廷,你去还是不去!”
早已被勾起热血的陈英俊一咬牙,起身顿足,“去!”
一旁的张文浩却一把拽住了陈英俊,忙道:“纬廷兄!你若跟着去了,置县尊脸面何处啊!”
陈英俊仰脸四十五度望天,大有一副英勇就义的架势,义无反顾道:“上安国邦、下抚黎民,此乃为大道!大道当前,其余皆为小事!”
说罢,迈开双腿追了上去,“志远兄,等等我!”
我反我爹去!
县衙后堂。
气氛稍显沉闷压抑。
堂内两侧,坐着七八名身穿员外袍、锦衣长衫的老者。
主位上,是一脸纠结的陈景彦,坐他下首的,是一脸不乐意、咬紧牙关不肯松口的张典史。
今日一早,数位乡贤联袂来访。
陈景彦自然知晓是怎回事,故作意外的同时,心想到,这陈马快好快还真把人请来了。
这老狐狸,收了陈初的宝贝,自然要有所表示。
但他出这个主意,其实难度还蛮大的,未必没有让陈初知难而退的意思。
不成想,仅仅隔了一天,还真给他办成了。
可让陈景彦始料不及的是,便是有了众多乡绅求情,张典史依然着不肯松口。
底下乡绅自然不乐意了,于是气氛就变得尴尬起来。
正此时,外边却突然跑来一位门子惊慌道:“县尊大人外边来了许多县学士子要冲进来,三班快拦不住啦!”
“”
“”
众人讶异,轻易不动怒的陈景彦也不由变了脸色,沉声道:“随我去看看!”
刑房三班拦不住士子还真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其实也不是拦不住,而是不敢拦啊!
你没看冲在最前头的士子都有谁么?
县衙兵房主事徐虞侯的幼子、县尊老爷的长子、吏房贴司蔡赟的族弟甚至还有西门押司的堂侄被西门发拧着耳朵提溜到了一旁。ν
这么一群桐山县顶级二代,谁他娘敢拦!
除非把那些大佬们都搬出来。
皂衣们且拦且退,在二堂门口迎面撞上了陈景彦带着众官佐、乡绅快步走来。
“放肆!”
陈景彦的出现,令众多热血士子的气势为之一顿。
便是躺平县令,也是名义上的一县父母,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徐志远左右看了看,硬着头皮上前一礼,